一号船刚好要出岛,秦叔也在,看到念初打了个招呼,原本没打算多说话,然而念初本就心里澎湃,看见他如同看见逝去的母亲,眼圈一红:“秦叔,向初他可能是找到了。”
“哦?真的?这,这.......”秦潘又惊又喜,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嗯,这回应该是真的了,我这就去接他。”念初言语间竟有些哽咽。
“用不用我也去?哎呀,这么多年总算是,总算是......”
“秦叔您快收收情绪,念初被您惹得眼睛都红了。”文静螽忍不住开了口,“况且有我陪着念初呢,您就放心在这等着吧。”
“哪里是秦叔惹的,是我自己一时激动。”念初瞪他。
“停,我不跟你斗嘴,你还是安静会儿吧,保存体力,路还远着呢。”
说到路远,念初一下子神色黯然,有钱难买早知道,当时还是叫向勤的那个傻孩子选了个离岛最远,远在青东省另一边的一所学校,要不是念初不让出省,恐怕他躲得更远,而且还选了个晦涩的数学专业,当然念初知道他是躲自己,反正对他又不上心,自然是随他便。
现在可麻烦了,青东是个大省,东西距离又长,这会儿已经中午,出岛就得两个小时,再转车去,到了可就得夜里了。
文静螽看她神色,约莫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安慰她:“别急,他又不会乱跑,我们早到晚到不差那一会儿。”
念初起先不说话,伏在栏杆上对着浪头发呆,过了许久,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不差呢,我找了十年,能早一会儿看到我也心安。”
这些年向初过的如何,念初是大概知道的,因为每个少年她在决定掳回来的时候都做过基本调查。
而向初,其实就是个街头混混,国家负责九年义务教育,福利院又供他读完高中,起先还有个工作,可是毕竟没有家人约束,性格自由散漫,他没胆子做大恶人,却也不像普通老百姓踏踏实实过日子,开始跟些狐朋狗友混,要么摆残棋骗钱,要么设赌局赌博,全仗着一副好脑子才算没饿死。
如果不是赶上念初想收手,他很可能像之前的那些一样,被打一阵子,送回去,至于是不是真的改好了,谁也不保证。
这么想来,还是老天眷顾,冥冥之中自有牵引,他是她最后一个掳来的人,自此收手。向初的丢失是她寻找的开始,向初的归来正是她平和的结束。
再这样一想,又觉得后怕,如果他是之前其中的某一个,她没有认出他来,又送走了,或者他从来没有被掳来,而她已经收手了,也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此时的柳向初当然不知道他的姐姐念初和文静螽正风尘仆仆地赶来,他刚刚到学校报道不过一个多星期,才适应了新的生活。
如今的向初和念初若说还有什么相似之处,恐怕也就是脑子了,向初虽然性格胆小,有些畏畏缩缩,但智商不低,当初选专业选了数学也是因为兴趣所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别的成绩一般,数学却是满分,只怪后来安不下心来,走了邪路,说起来甚至要感谢念初拉她一把,只是,想到念初,更多的还是害怕。
于是,过了这些天,他其实还在犹豫,这时候逃跑,她应该找不到他了吧,可是转念一想,还跑什么呢,从第二次被截回来,她并没有再打他,整个过年期间相处的也还不错,他见过她其实会笑,见过她好声好气的讲话,只要自己不做错事,不惹怒她就好了吧。
反正离得这么远,反正半年才回去一次,反正,他船上问过向擎那几个人,只要成绩好,毕业了好好工作,她不会继续干涉他们的生活。
可是,可是,万一......谁知道她会不会翻脸,他没亲眼见过,可他听说过曾经的蟒岛妖女的恐怖传说,思前想后的向初依然在赶紧逃跑和安心学习之间摇摆不定。
伏在船舷上恨不得船飞起来的念初同样不知道远在青东省另一边的向初是这番心思,还在回想着向初上岛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自己不曾在意的过往,那个不曾在记忆里留下太深痕迹的被叫做向勤的少年,此刻念初需要很努力才能从脑海里翻检出些许片段。
原来自己真的是冷血,自以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真的就不会往心里去,自己这个性子,不知道伤过多少人,自己一门心思执拗着,浑不理他们在她的冷漠无情中黯然伤神。可是,还是有人愿意对她好,比如多年护着她的瞿伯和秦叔,比如不离不弃的向远,比如一心想归来的顾印桢,还比如身边这位总是宠她溺她的文静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