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方先生终于把定制的衣服送来,秦潘领人抬着,一套一套分发,不管社会发展到如何的精神文明和物质丰富,穿新衣才好过新年,穿衣打扮总会给人以极大的满足感,岛上众人大大小小都喜气洋洋,一时间欢声笑语。
念初也默默地感受着这些喜悦,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入世,像个普通的凡俗女子那样,开始渴望平常百姓的生活,或者说,本来她是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平平淡淡,结婚生子,当然,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的话。
蟒岛妖女,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的确很惊讶,不过想了想自己的行径也就释然了。
为了寻找弟弟这么做值吗?本来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很显然。母亲再婚不久就去世了,弟弟是除了父亲之外在这个世上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且,他们真的感情很好,即便有家庭的变故在内,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大人的恩恩怨怨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亲密,然而,也正是这亲密害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亲密,顾曼桢不会觉得抢走他的弟弟是打击念初夺回印桢的好办法,多么幼稚而又简单的逻辑,可是有效。
因此,不但从亲情的角度来说她必须找到他,从赎罪的角度何尝不是呢?
而每当想到这些,念初就觉得对顾印桢无法心平气和,所以即便文静螽已经离开,她还是对顾印桢冷落下来,告诉他说自己要静一静,让他先远着些。
顾印桢自然是不愿意,几番冲突之后,念初以赶他离岛为要挟,这才消停下来。要知道,文静螽往来自由,他顾印桢想上岛可是难之又难。
这正是顾印桢耿耿于怀却又无可奈何的地方,无论他与念初的感情如何深厚如何浓烈,总敌不过文静螽与她竹马青梅,一同长大的情谊如兄如父,他早就如同她的家人,而自己还远远不算。
顾印桢相信,如果真遇到了什么不可解的事情,念初第一个要找的人一定是文静螽,甚至是身边的向远,而不是他顾印桢。
自己在念初心里地位的相对稳固,不过是因为爱。而爱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虚无太飘忽不定了,他常常没有安全感,因为实在是很难拿捏分寸,而眼下,刚刚被同意了留在岛上,还是谨慎为上,激怒她绝对是不应该的。
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念初和顾印桢,如同两只刺猬那样,找寻着最佳的能够好好相处而不会互相刺伤的距离。
胡思乱想的念初被敲门声打断。
向远拉着脸进来:“主人,为什么我的衣服换颜色了?”
念初歪着头看他:“我不止一次说过你穿浅色更好看。”
“可我喜欢黑色呀,黑的多酷。”
“你还那么年轻穿黑太沉闷。”念初并没想到这句话戳到了向远的痛处。
眼前这个男子表情变得极难形容,发怒,不敢,伤心委屈,不能表露,想要解释,不知如何开口。
闷了许久,吐了一句:“我马上就24了,不年轻了。”说完又觉得这逻辑不对,念初还不是马上26,依然比他大两岁,自己依然是个“弟弟”。
念初耸了耸肩,哭笑不得:“你在笑话我更老了吗?”
“不不——”向远急忙否认。
“不是?不敢?”念初有心逗他。
“不是,也不敢。”向远扁扁嘴。
“如果你是为了来抱怨衣服颜色话,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可我就是不想显年轻嘛。”向远嘟囔。
念初眯了眯眼睛,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没再说话,却低头去翻抽屉。
向远以为她没听清,心想是不是要庆幸她没听清,刚欠了欠身准备离开,余光里看见念初从抽屉里拿出一根藤条。
“这,这,你干什么?”向远一边急得睁大了眼睛,一边退着,几乎想要夺路而逃。
念初上前几步,拧了他的耳朵:“来,趴到沙发上。”
向远“嘶”一声,慌忙求饶:“我不敢了,主人让穿什么就穿什么,我保证不再发牢骚。”
“少废话!”念初低喝一声,把他往沙发上一丢。
向远不敢违逆,慢吞吞解着腰带:“那轻一点儿好不好,最近忙的很,带伤实在是不方便。”
当藤条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向远却忽然觉得有一丝喜悦的情绪,自从顾印桢回来,他就再也近不了念初的身,何况还有个文静螽在,可是此刻,他却感觉到了别样的亲近,觉得自己跟她之间是有某种奇妙的联系的,被她调*教,被她掌控,只要她还是他的主人,他就属于她,这种印记烙在心里,不因距离大小而改变。
于是向远几乎是含着笑意挨完这顿打。
念初看见他的表情,倒是好奇:“你笑什么?”
“呃,哪里敢笑,那么疼。”向远皱皱眉。
“还以为打傻了。”
“不会不会,谢谢主人调*教,我再也不敢乱抱怨了。”说着还是忍不住露了嘴角的笑。
看见他果然笑了,念初哭笑不得:“不是因为你抱怨。”
“啊?那是为什么?”
“手痒了,想打人出出气。”
“......”向远噎了一下,顿了顿,“好吧,主人想出气时选择找我而不是向逢,我也挺高兴的。”
“他昨天刚挨了一顿,现在还下不了床。”
“......”
“也不知道起来没有。”念初嘟囔一句,回到电脑桌旁,摄像头切换,向逢躺在床上,床边坐了一抹艳黄,正在跟他拉扯。
“你去看看他。”念初语气变冷。
“是。”向远立刻敛色退出去。
推门而入的向远愣了一下,正在拉扯的两个人也立刻缩了手。
向逢有些恼怒:“怎么不敲门?”
“敲门?好给你们反应的时间吗?”向远冷笑一声。
“你想多了。”向逢皱了眉。
“我是来帮向逢上药的,”向颍起身,娇声一笑,“你别多心。”
向远上前一步扯他的被子:“男女多有不便,我来上。”
“捣什么乱!”向逢死死拽住被角,又仰头对着向颍喊,“你还不走?!”
“好,我走。”向颍忿忿,把药膏往床上一扔,跺脚走了。
向远看着她离开,转头又对着向逢:“你们是怎么回事?”
“真的没什么,她非要给我抹药,我不肯,扯了几下,你就来了。”
向远看他神色也不像说谎,放软了声音,去掀他的被子:“别倔了,给我看看。”
向逢不再坚持,松开手。
被子掀开,整个身体****暴露在向远面前,身上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印子,饶是他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这是得有多爱你啊!”
向逢气笑了,原本绷紧的身体一下子瘫下来:“你胡说什么啊?”
向远却只笑笑,拿了药膏一点一点给他抹,对于向逢,他说不清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心态,对他戒备,不喜欢他在念初面前晃,可是看着他又如同看到曾经的自己,忍不住想帮他一把,这么矛盾。
其实本来有许多话,此刻却忍着不说了,罢了,让他自己慢慢成长吧,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是他自己要亲身经历的过程,自己不也是一边成长一边摸索自己的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