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直属神殿的神学院。作为培养教廷中坚力量的最高学府，学院生的名额来自教区内不同王国的推荐，国王作为第一担保人对推荐生的品性负有直接负责。在过去的几千年，它只对第一种族开放，作为整个世界人口基数最多的人族则被排斥在外……”
若离的讲解细致如往昔，这一次，朱宇意外地保持了沉默。
自己已不记得在这个童话般的世界游荡了有多久，只记得若离每次给出的答案总是如此条例清晰不带一丝错乱。而残存的理智正不停告诫着自己，世间根本就不存在如此严谨而不失逻辑的梦境，更何况其本身就是一种不合理。
不觉间有人萌芽出了一种可怕的假设——假设自己被导入到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这并非是自己先前的执念感动了上苍，看着更像似一种人为的传承。而若离便是在自己记忆中书写这段文明的执笔人。
因此朱宇没有再选择场景跳跃，而是突然提问：“若离，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说是，你会相信吗？”女孩微微发愣，但很快回应道。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你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曾经说过你是一抹远离了故乡的残魂，如果这是事实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还有你为何会出现这里？”
连珠炮似的问了十万个为什么，朱宇最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或许这就是冥冥天意，就在某人拨开重重迷雾抓住了一条通往真理天堂的绳梯，时间节点却刚好出现在了休眠舱计时结束重新解冻的那一刻。
……
献身者号，塞得娜环初始地。
一阵浓浓寒意刺激着神经中枢将朱宇带回到了现实。当第一抹光线映射在迷离的双瞳，代入其视角的依旧是那一尘不染单调到令人心悸幽闭空间。每次苏醒都是那么突然，感觉先前的梦境与眼前的船舱只隔着咫尺之遥。
下一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蜂鸣声，那是某台监测仪停摆前不甘的咆哮，同时也抹去了残留在朱宇思绪中的混沌……自休眠舱缓缓坐起，有人不自觉将目光转向舱盖板上的显示器，脸色不禁变得惨白。
28392小时31分27秒。
……
骇人听闻的工作小时数如同一把无形的巨锤震撼着朱宇的灵魂，光阴相对浩瀚的宇宙原来是如此的廉价。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在献身者号狭小的船舱内成为了现实。从此刻算起朱宇离开地球已有二十载，而其真正清醒的时候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两个月。亦如先前那段太过真实梦境，如今有人已分不清到底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
朱宇默默解开身上的固定绑扣，条件反射般校对起了飞船数据。
“现在坐标。”
“……”
“现在坐标！！”
“……”
口令重复了几遍电脑却并没有给出响应，这种反差貌似还是第一次出现，朱宇一脸迷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地面居然是一片狼藉。虽然在船舷采光板点滴积累下献身者号动力系统已然恢复到正常，但有些地方依然残留着当初能源枯竭空间失重时的痕迹。
记忆载入完成了？！
一个激灵，有人突然想起与自己休眠设置同步的记忆载入。之后如同针扎般弹地而起。顾不上身体不适或是电脑断片，朱宇甚至来不及拔下吸附在身上那根根脐带般的导管，就跌跌撞撞冲到了门外。
凌乱的步点回荡在空旷的长廊一直延续到百米开外的样品分析室。滑门打开的下一刻，朱宇整个人顿时如释重负般放松了下来。
扫描平台上，那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依然完好如初，连同包裹在内的倾城绝色散发着一种魔力成了此时某人眼中的唯一。
喘匀了呼吸，朱宇向着冰棺缓缓走去，脚步轻柔似恐吵醒那名沉睡千年的女子，只是当其看清被棺体遮掩记忆读取仪的控制界面时，之前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又被绷紧到了临界。
一处拳头大小的黑洞赫然破开在了主控面板，而那些裸露在外被融化了绝缘层的导线，似乎正回放着一出电路超载火星四射的场景。
完全是让人崩溃的节奏。无法想象这台代表地球文明顶尖科技的精密仪器竟如铁达尼号般在处女航中就折戟沉沙了。最重要的是随着设备报废朱宇最后一丝念想也被无情打碎了。
“我要调取监控。”
“听到没有？回答我！！”
“该死！”
朱宇咆哮，却始终无法撼动至死不渝沉默中的电脑。很快，一个很不好的念头自脑海闪过。难道灾难波及到了献身者号的主控系统？
于是某人的心情变得更差，主控电脑不仅维系着飞船的平稳航行，还刻录着人类至今为止最详尽的星图。倘若失去了这些功能辅助，献身者号将寸步难行，自己会深陷这片混沌的星域慢慢死去直到躯体腐烂。
这样的假设朱宇无法接受也无法忍受。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系统重启，看看能否在开机时将电脑切换到安全模式进行故障排查。
打开舱门朱宇飞奔到了驾驶舱，调出控制触屏双手飞舞着很快将界面切换到了初始页，却不料就在其打算按下重启键的刹那耳畔竟再次响起了久违的女声。
“请不要关闭系统，这样你会杀了我的。”语调亦如梦境中那般柔美悦耳，区别在于一个缥缈空灵，而此刻却真真切切传递自朱宇头顶处的扬声器。
“若离？！”某人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是我。”
“天呐！你果然叫若离……”
姓氏确认的那一刻，驾驶舱内响起了非人类的鬼叫。朱宇仿佛看到了上帝、看到了魔鬼、看到了佛祖……眼神泛滥着惊恐，从座椅上豁然起身连滚带爬一路后退着，直到被某处阶梯绊倒；脑袋重重撞上了冰冷如铁的舱壁。
“你这是干什么？不疼吗？”
“疼！”朱宇很疼，钻心的疼。却也证明了自己是在现实而非梦境：“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在哪里？”
“你难道猜不到吗？”或许是因为看到朱宇的狼狈，若离的口吻居然带着一丝笑意。
“你不会告诉我你的灵魂取代了飞船主控电脑？！”
“正确，所以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献身者号。”
“什么？”朱宇目瞪口呆。
很荒唐的感觉，如此不科学的一幕居然上演在了最科学的深空飞船，这真是，这真是……朱宇一时间无法找到适当的形容，千亿脑细胞似乎受到了惊吓纷纷闭门不出。语尽词穷下有人只觉着眼前一黑靠着墙瘫坐回了地面。
若离关心道：“怎么了？要不要去医疗舱我给你做一下检查。”
“我不需要检查，我需要的是答案！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惊骇早已掏空了一切，朱宇拒绝得很有气无力。
“你是指梦境还是现实？”
“全部！这算是死而复生吗？或者这就是你本身的生命形态？”
朱宇目光飘忽，总感觉驾驶舱内那一台台仪器设备都化作人形；此时眼前站着的是无数个高矮不一的若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