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太大意了。
跪在斗月轩大厅坚硬的地砖上时,我默默无言。关山月眯起眼睛,斜视着我,我知道每当他露出这个眼神的时候,通常已经动了杀心。
在他身侧,是一脸得意的珠儿。
“含笑,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现在可以肯定,你根本不是关山月的女人。”耳畔响起那个人的声音。
“是么?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就凭一个小小的婢女,一条关山月养的狗都敢对你颐指气使。”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寒而栗的味道。
我埋着头,无从辩解。林天知逃走了,留下这一堆烂摊子!
“关爷,不如把她交给珠儿吧。”妩媚的声音飘入耳中,却听得我一阵寒颤。
就这样,我从第一歌舞坊的当家,再度沦为阶下囚。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某种诅咒,一动情便万劫不复。
斗月轩的地牢,甚至比青龙帮更寒冷残酷。望着那一排排阴森森的刑具,上面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眼泪和鲜血,看上去丑陋和可怕。
我的心一点一点下沉,腿甚至开始发软。
“怎么样,含笑姑娘?对我的伺候还满意吗?”珠儿挥着蘸满盐水的皮鞭,第七十八次打在我身上,那种剧烈辛辣的疼痛令我永生难忘!我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双倍,不,加倍奉还!
“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刚一张开,凌烈的鞭子迎面挥来,我感觉自己的脸颊被生生撕开了。嘴里泛起甜腥。
我想我真的毁容了。这种滋味,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终于,她打累了,丢下鞭子。最后留在我脑海里的是那句“明天我们再玩个新花样······”。
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从痛苦中醒来,仿佛已是拂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出去,但是我恨林天知胜过温飞轻!
闭上眼,我有种回到青龙帮的错觉。在最绝望的时刻,一双谜一样的眼睛,拯救了我。
此刻呢?还会有那样的奇迹等着我吗?我睁开眼,望着黑洞洞的上方,还会有奇迹吗?然后再次陷入混乱的梦境。
“怎么样?她有没有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呐?”当这个声音从附近传来时,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回关爷,这个贱人嘴硬着呢!一口咬定林公子是逃跑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微微睁开双目,从缝隙里窥见关山月和珠儿就站在牢房不足三尺远的地方。看来他们都以为我昏迷过去,于是我合上眼,继续装死。
“哼!他可能不知道,姓林的一回林剑山庄,就立马派人送信给烟雨楼和湘江门,估计这会儿正在商议怎么对付我们呢。”关山月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老练。
“关爷果然料事如神,早就知道这个贱人靠不住。”珠儿的声音则是谄媚的。
“罢了。我让你查的那个小女孩,查得怎么样?”
珠儿的声音有些紧张:“回关爷,奴家一直在追查。您也知道,白锦那个老顽固,当年我们本来已经抓住他,可他死也不肯说出来······都怪奴家那时太年轻,江湖经验不足,让他给跑了。再找到时,白锦已经是个死人,而那个小女孩······还不足五岁,说不定早饿死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继续找,无比斩草除根!”
珠儿忙道:“奴家明白。那这个贱人······”
“先不管她,等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办。记得,别让她死了,留着她还有用处;但也别让她好过。”
“奴家都听关爷的。”珠儿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残忍的喜悦。
接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地牢那头。
我挣扎着起来,端起一碗清水,强忍着剧痛张开嘴饮下去。然后躺下。
白锦。记忆深处那团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
“锦爷爷!”清晨,我从噩梦中醒来,全身不停地颤栗。
那个总是戴着个小帽,给我卖糖人的慈祥面孔,每天不辞辛劳逗我开心,陪我玩的长辈。印象中,父亲总是高高在上,而且很少在家。怎么想也想不起他的样子。
母亲的笑,像春日牡丹一样绚丽。我记起来了,她叫白牡丹,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每次都以最温柔的声音唤她:“牡丹——”
还有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望着锦爷爷头上的小黑帽,歪着头问他:“爷爷姓白,为什么不戴白帽子,要戴黑帽子啊?”
锦爷爷故意板起脸:“谁规定姓白就要戴白帽子啊?”
“舅舅和外公都姓白,他们都穿白衣服,头上插白玉簪呢。”我那稚气的声音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