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江翠花提出让永乐她们再跳一遍,可舞台上的四人听见后却更加的忐忑不安。这都源于刚才洛凌和永乐的一番对话。
“洛姐,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事,永乐,我没事!”
洛凌汗如雨下,小脸憋得通红,她的左脚踝此刻正在爆发着钻心的剧痛,眼泪已经在她眼里积聚。永乐觉得洛凌一定是身体上出了问题,倔强的她只是嘴硬,心里不服,再这样下去情况恐怕会更糟糕。
“永乐,洛姐,这舞都跳完了我们下去不了?就这么干站着?那些妈妈干什么呢?怎么不给我们评价啊?”
胖花说出了她们每个人心中的疑问,看大家的反应觉得还不错,可是为什么没人说话呢?永乐她们当然听不到云螺和王柳之间的刀光剑影,可是洛凌紧咬的嘴唇已经泛起青紫色,脸上的表情也由从容淡定转变成痛苦。
这下连胖花和艾叶都看出问题来了,胖花没深没浅地上去准备扶一把洛凌,没想到洛凌突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
“别碰我,我没事!没看顾秋她们正在看我们呢?好好站着,等妈妈们评价!”
胖花伸出一半得手在空气中特别尴尬,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洛凌发火,她有点小委屈,本是好意和亲密之举,可今天洛凌怎么格外严肃和冷酷。
“知道了,洛姐。你凶什么?”
胖花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永乐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本来她让洛凌领舞为得就是释放她心中的屈辱,好让她找回那个从容自若的她,可事与愿违,她心中的魔咒已经根深蒂固,怕是没那么容易解脱了。
“你们四个听着,再给我重新跳一遍!”
永乐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台下一个老女人慵懒的声音传来,四个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怎么才跳完又要来一遍?刚才都是一遍就完了。
“你们四个难道聋了不成?没听见江妈妈的话?雨花巷的主事发话你们敢不听?麻溜点!”
麻三儿扯着嗓子冲台上直喊,心中这个气啊,平时永乐那丫头挺机灵得,今天怎么那么迟钝?
“是,三爷。我们这就重新跳一遍。”
洛凌急忙应答,随即给永乐她们使眼色,示意准备开始。
“洛姐,不行就不要勉强,你懂我说得吗?”
永乐却一动不动,对洛凌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
“不,永乐,不勉强!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没有理由放弃,是姐妹就一起走下去!”
永乐明白事到如今劝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那就索性让洛凌疯到底,自己只要默默地守护,真要出什么事,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她们一起顶着。
飞鸟水上天,流云相与还。明月几时去,人心难再填。再演一遍的舞蹈依然保持着整齐划一的舞步,新颖独特的风姿,只是洛凌独舞的时刻表情不再那么超然脱俗,轻松的微笑消失不见,一脸凝重取而代之,不过整体依旧给人以震撼和洗礼。
“不错,就是差一点火候,云螺你有时间帮帮她们,下一个!”
“是,妈妈!”
杂役房的节目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通过了,江翠花一句话决定了四个小姑娘走上不同的命运。
退场的时候洛凌已经有些一瘸一拐,但她依然倔强地拒绝了艾叶伸出的援手,一个人勉强地走着。
“洛姐,恭喜你了。你到底是有多想离开杂役房啊?怎么了?腿不舒服。何必这么辛苦呢?你要是求一下妹妹我,也许我会帮你呢?呵呵。”
顾秋好像特意等在下场门旁边,一字一句地说着风凉话,而洛凌只是回以不屑的微笑,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和永乐她们离开了。
“顾秋,加油。好好跳,我看好你哦!”
永乐皮笑肉不笑地给顾秋打气,不知怎么?顾秋一点儿也不感觉不到她的好意,浑身上下感到说不出的难受。永乐好像天生命里克她一样。
“丫头,怎么样?我可听说今天你们大放异彩啊!”
“大哥,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你快跟我走,去看看洛凌,她的脚好像伤得很重。”
洛凌一回到破木屋就瘫倒在地,吓得永乐她们几个赶紧扶她躺下,永乐特意看了一眼洛凌的左脚。脚踝处被她自己包了好几层白布,打开一看可把三个丫头吓了一跳。洛凌的脚踝已经呈现出青紫色,没有人白布的束缚,一下子就肿起老高。
“嘶,糟糕。这不仅仅是扭伤了筋络,恐怕还伤到了骨头,真是个傻丫头,伤这么重为什么不早点说。”
邢虎第一时间赶来,一番查验后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重的伤按理说走都费劲,更别说是跳舞了,就是一个大男人也会疼得直不起腰,何况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这丫头心中的执念太重了!”
邢虎和永乐对视一眼,好像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没有变态的信念支撑,洛凌是挺不到今天的。永乐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她可能在不经意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啊?那洛姐还能跳舞了吗?”
胖花冷不丁得来了一句疑问,三个丫头同时看向邢虎,希望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跳舞?别做梦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要想今后还能走路,现在就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邢虎的话让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四处露进的冷风吹过每一个人的心底。洛凌躺在床上,禁闭的双眼落下晶莹的泪珠。她早就清醒过来,邢虎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此刻她的内心已经被绝望狠狠掏空了。
洛凌之所以这么拼命,并不完全是因为要在顾秋面前争口气,随着时间的消逝,她对顾秋的恨意已经逐渐转淡。她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把。
从小到大,她都是为了弟弟妹妹,为了爹娘,为了别人而活着,哪怕就是最后把她卖了,她都心甘情愿。可自从与永乐相识,自己被潜移默化的影响着,看着小姑娘坚定地拒绝了王柳个腊梅,不被强人所难,坚持走自己的路,洛凌觉得这才是她要变成的样子,她要活出自己的模样。
“邢大哥,有什么办法吗?这个舞蹈对洛姐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跳完。”
伙房地下室里,邢虎不可思议地看着永乐,他本以为这个丫头此刻应该在洛凌的床边对其劝说才是,可没想到她居然苦口婆心地劝自己来了?
“丫头,永乐啊,你没事吧?刚才没听懂我说得话吗?她的脚再跳舞就要废了!你这是在害她。”
“不,我是在帮她。人有时就是这样,刑大哥你一定要帮帮她,算我求你。脚废了起码人还活着,可是心要废了,那可就无法挽回了!”
“你这个丫头哪来得这些歪理?不大点的孩子懂这么多?你,你。”
邢虎非常诧异,他一直觉得永乐不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很特殊,一天到晚像个小大人一样,可苦命人早成熟也情有可原。可今天永乐说得话深深地震撼了她。
这个丫头居然对人心如此了解,这个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在爹娘的庇护下玩耍的时候,可邢虎却在永乐身上感受到了一分不应有的沉重。好像一个人经过世间百态,看破人情冷暖,超凡脱俗后才有得一分透彻的稳重。
“好吧!服了你!这包麻沸散你拿着,跳舞前给洛凌煎了服下,可以麻痹痛处。到时候我用牛筋给她固定脚踝,不过千万不可逞能,做什么危险的动作!”
“多谢大哥!”
永乐接过药包,一溜烟地跑了。她心急如焚,知道洛凌现在一定非常失落。永乐早就看透了洛凌的心思,因此才不顾一切地想办法完成她的心魔。
回到木屋,艾叶和胖花在悉心照顾着沉睡中的洛凌,永乐示意她们回避一下,自己有话要和洛凌单独说说。永乐轻轻地挤到洛凌身边,侧身躺下面对面看着熟睡中的洛凌,曼妙的身材此刻以被永乐忽略,她眼中渐渐映出湿润的轮廓,在那里有一个悲伤的精灵在梦中挣扎着。
“洛姐,我知道你醒着,不过你千万别睁开眼睛,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永乐轻轻拍打着洛凌的香肩,像位慈祥的母亲在照顾熟睡中的婴儿。
“说到底,人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着,我也不例外。父母,家人,朋友。鲜花,掌声,荣誉。可是那样的我到头来没有得到一点儿幸福,呵呵。”
永乐笑了,可眼里的泪水已经浸透衣衫,这行行泪水对映着洛凌脸颊上的泪珠,彼此之间放着爱的光芒。永乐温柔地拭去洛凌脸上的泪珠,把珍珠引到自己的玉指上对准屋外的阳光。
“原来眼泪是这么纯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它真美!”
“洛凌,听我说。我永乐要为自己而活,你也一定要为自己而活,我们四个都应该为自己而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路虽然是一个人走,但累了,倦了,受伤了,不要紧,停下来看看,身边还有我们。”
“嗯!”
紧闭双眼的洛凌好像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简短有力的话语,此处无声胜有声,在真挚的友谊面前,说什么都显得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