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得总是相同,忧愁得却各有烦忧。对于廖丛来说,心中最大的结就是膝下无子。他本是个读书人,深知忠孝信悌,礼义廉耻。
可忧愁就像一把魔力之刃可以一点点切割掉心中的理智,让人陷入疯狂。要是平时你借廖丛一千个胆子他也不会对孟娘做些什么。
可酒壮怂人胆,色起窝囊心。几杯酒水下肚,人也飘了,胆子也大了。噗通,一向酒量不错的廖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先比弟弟喝倒了。
“来,接着喝,大哥你哪去了?嘿嘿?大哥你怎么趴地上了?你装怂,卖醉?起来,咱哥俩儿再干一大碗。”
廖丛自己也是喝得七扭八歪,即将断片。嘲笑大哥的同时,自己碗里的酒也都倒脖颈子就去了,因为他现在嘴只能说胡话,找准嘴在哪?已经是个困难了。
“相公!大哥!哎呀怎么喝这么多?怎么都躺地上了?”
在屋里和孟娘一起干活的柳氏,听见外面风儿不太对,便急忙出去看个究竟。
“娘子?哈哈,你来地正好,快点给大哥满上,大哥喝一顿少一顿了,大哥快走了,呜呜。”
廖丛一身酒气,熏得柳氏感觉腹中恶心,直干呕。见相公又乐又哭,大哥喝得不省人事,真是无可奈何。
“忠子!忠子!永乐!永乐?这几个孩子又跑哪儿去了?”
柳氏没有办法,只好先扶起趴在地上的大哥,费劲吃力得把他往屋里挪。
“娘子?满上啊,你听见没啊?人呢?”
廖丛喊了半天没人应,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离了歪斜的朝着屋中走去。
烛灯下,孟娘正在绣着布鞋,这是要给永乐穿得。世上的事真是无从说起,孟娘失了心疯了神,可干活却一点儿都没忘,更没忘了对永乐好。
这一年来,干着繁重的家务活之余,还不忘给永乐缝缝补补,照顾之至。如果要在永乐的心里做一个排名,那孟娘非第一莫属。
这个样貌清秀,柔柔弱弱的女子是他来到地狱里第一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他们一起逃命,跌落冰冷的河水。一起挨饿,一起忍受廖丛夫妻的刁难。不知不觉间,永乐内心已经非常依赖孟娘了。
“呦呵!娘子你在这儿干嘛?还不快给我满上?缝什么呢?”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故意,廖丛竟阴错阳差地走进了孟娘的屋子。起初,他还以为柳氏。烛光幽暗,他走近一看,居然是心中朝思暮想,惦记久久的孟娘。
“啊,原来是你,小娘子?丛这厢有礼啦。”
酒能壮胆,酒后自然也会乱性,廖丛不顾身份,冲着孟娘作揖施礼,脸上则笑得比花还好看,其实比鬼还难看。孟娘听到响动,停下手中的针线,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廖丛。
来廖家一年多以来,孟娘除了柳氏和永乐就几乎没有接触过别人,这冷不丁进来一个酒气熏天的男人,直叫她感到好奇又害怕。
“二,二哥?是你吗?是你吗?你回来了?”
孟娘心中对张必先的执念已经深入心底的每一滴血。恍惚间,那个乌云般地汉子仿佛就站在自己的眼前,露出坚韧的脸庞,温暖地注视着自己。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孟娘想你,我以为你不要孟娘了呢!”
一颗真心,两行热泪,倒映在孟娘娟秀的脸庞上,她哭了,是情感的压抑,是思念的积聚,是痴情的女子,人世间最动人的事莫过于此。
“没错,小娘子。二哥我也想你呀,二哥都快要想死你了,我怎么舍得不要你了呢?我宁愿休了我那只不下蛋的鸡,我也不可能不要你啊,快别哭了,你哭得真美。”
纯情多被轻贱扰,孟娘误把廖家老二当成了爱人张必先,这廖丛也误以为孟娘对自己心有所属。
“这娘们,平时疯疯癫癫装得像真的似得,原来心里也一直这么闷骚,你早这么说不就省事了?何必我还挨大哥一番训斥,这你情我愿的,神仙也拦不住啊。”
廖丛见孟娘痴痴地望着自己,不禁酒气上涌,一时间脑子里荒唐滚蛋的想法此起彼伏。
“小娘子,别哭!我来了,二哥来了,你今夜就从了二哥,做我的女人吧,小娘子!”
廖丛往前一迈,跨越了那条现实与心底的红线。月下村屋,幽幽火烛,一男一女扑倒在一起,释放出一股逼人的热浪,仿佛整个柳林村瞬间陷入了沸腾。
片刻间,廖丛感觉自己像是坠入梦幻的爱河,周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服和欲望,让人欲死欲仙,欲罢不能。
他恨不得立刻就吃了这个清秀的美娇娘,可酒精的魔力让他手脚失调,搞了半天脸一件衣服都没能解下。
柳氏将大哥廖正费劲地挪回屋里,安顿好后忽想到相公也是喝得醉熏熏,便急忙寻找廖丛。这个本分的妇道人家也是可怜,隔着窗纸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由二合一,彼此之间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语在她听来简直就是心如刀割的晴天霹雳。
“二哥?娘子?好,好,好得很。”
柳氏呆立当场,怒极反笑,感觉自己的天塌下来了,地陷下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理由瞬间全都不成立了。
自己的相公当着自己的面,对一个陌生的女人说自己是不下蛋的鸡。而自己这一年多虽心中有气,但自认为对孟娘还算客气,无非就是让她多干点活,吃点残羹剩饭,比起她不要脸面,勾引有夫之妇,算得上仁至义尽。
“不要脸,狗男女。不要脸,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跟你们拼了!”
女人失去理智的时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夜黑风高,孟娘和廖丛在屋子里释放着高温,可半路却杀出来个披头散发的柳氏,上来对着孟娘就是又抓又挠。
女人的醋坛子很是奇怪,明明是一堆对儿狗男女,可她心里对孟娘的恨却比自己相公多得多,她恨不得把孟娘撕得粉碎。
这突发的情况让廖丛吓了一大跳,却没能让失心疯的孟娘清醒,她依旧痴情地望着她的二哥,还伸出手来,不想再失去他宽阔的臂膀,想再一次感受到温暖的拥抱。
“不要脸啊,天呀。我可怎么活啊?我还没死那,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柳氏化作野猫,十指如钩,见肉就抓,见血就挠。扭打了半天,居然是自己的相公。原来酒醉之间,廖丛看见他家里那只烦死人的老母鸡,疯了一样地要吃掉他的心肝宝贝。
“哎呦!你挠我?我去你娘的!敢动我的可人儿?老子打死你!”
几条血躏,疼得廖丛失去了最后的理智,骂起了娘,动上了手。啪啪啪,几个大耳光不解恨,最后连拳带腿得抡了起来。
“我搞死你个臭娘们!敢打老子!打死你?打死你!”
廖丛动了真气,下了死手,柳氏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哪经得起这般扭打,几下就给柳氏打得口角鲜血直流,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屋外吵闹哭打之声好像被魔鬼诅咒一般,形成一股强劲有力的警钟,将屋内睡得正憨的廖正给惊醒了。
“老二,住手!再打就出人命了!”
廖正衣服都没穿好,连跑带颠得跑过来就看到可怜的柳氏被自己的弟弟打翻在地,这惊险的一幕让他瞬间醒了不少酒,连忙呵斥阻止。
“呦呵!我当是谁?原来是我那窝囊废大哥啊!哈哈!怎么?到现在你还要拆散我和娘子吗?狗屁!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娘子她一直心仪我,你就在中间作梗,大哥,你可真不是东西!”
廖正被弟弟的一番酒话骂傻了,什么跟什么?这种有辱门风的混账话怎么可以说出口?廖正抬手就给弟弟一耳光,兄弟俩又不管不顾地扭打在一起。局势反转,廖丛哪打得过走南闯北的大哥,三下五除二就被大哥制住。
“你个混账东西,你还不住手?怎能如此大逆不道?如此放肆?”
廖正还有理智,他一边制服了二弟,一边看弟妹柳氏一直趴着不起,心里焦急,便一脚踹开他,去扶柳氏。
“弟妹!弟妹!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刚才被廖丛一番毒打,下得全是狠手,其中一脚正踹在心口,憋得柳氏当场昏厥过去,嘴唇发紫,呼吸困难,明显是肋骨别踢折了,而且伤及内府,一条命已经剩下半条。
一眨眼功夫,两场打斗在孟娘眼前上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锦衣卫追杀的夜晚,心里的爱人为了掩护自己,舍身流血保护少主和自己逃跑。
有那么一丝时间,孟娘突然觉得想起了什么?可一个恍惚又陷入了混沌。廖丛也是真醉真疯了,全然不顾半死在冰冷地上的发妻柳氏和一旁的大哥。眼里全是一个色字,冲着孟娘又过去了。
“娘子,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哈哈!”
倒霉吹得,廖丛乐得像鬼都可以,就非得像那个锦衣卫千户大统领沐英。这下可刺激了孟娘本就紧绷的神经,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你,你是谁?别过来,你别过来。”
唰!寒夜光,绣春刃,孟娘出手,离断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