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松竹馆花园内的一场风波因燕王朱棣的现身瞬间就平息了下来。地上除了永乐和香君跪着,这下连顾秋她们也跪下了。只有徐妙云和鸳鸯气呼呼地定在那里,一脸埋怨地望着燕王。
“怎么回事?竟然惹得王妃娘娘大动干戈?”
燕王没有发话,宝太监急冲冲地从外面进来,张嘴就问鸳鸯。
“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好,真得很好,哼!”
没等鸳鸯回话,徐妙云一甩袖子气冲冲地离开了,只剩下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
“回宝公公,此事和我没关系,全因她而起。”
鸳鸯玉手一指跪在地上的永乐,整个人突然如无其事一般,好像刚才那匹气焰嚣张的烈马不是她一样。
“行不行啊,这位郡主大人您能不能不闹,明明是你起得争执,怎么又往我身上推?”
永乐双膝跪地,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跟在香君姑娘身边这么如履薄冰,当初还不如让赖五他们抓了去,毕竟得罪流氓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今天这又郡主又是娘娘的,简直堪比宫斗剧啊!
“郡主殿下!一切都是我管教下人无方,要打要罚我李香君责无旁贷,还请王爷治罪。”
关键时刻李香君一点不含糊,主动把责怪往自己身上引,让一旁的永乐好一阵感动。三宝心里明镜,知道王妃气恼王爷在路上丢下她们娘俩,千里迢迢来松竹馆的举动。其实朱棣也是醉心于梅花的下落,想听一听鸳鸯的呈报。
心粗如桶的燕王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爱妃了。这楚香阁的主仆二人其实属于无辜被牵连,有她们没她们这王妃和郡主迟早要斗上一场。
“胡闹!”
燕王此时面色暗沉,一声不响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不发话,也没人敢说什么,鸳鸯可不比徐妙云敢抬脚就走,她只有乖乖地等着王爷发话。
“如这位姑娘所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小丫头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王爷磕几个响头以谢罪!”
此时只有三宝出来当个和事佬,要不这气氛越来越凝重,保不准王爷一怒再生出什么是非来。永乐正愁眉苦脸地不知如何是好,一听有人给台阶下立马磕头如捣蒜。
“王爷饶命!小女一时糊涂,不小心应了王妃娘娘的提问,冲撞了凤仪威严,我知罪,求王爷饶命!饶命!”
砰,砰,砰,永乐也下本,这节骨眼再藏着掖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几个响头下去永乐前额都磕肿了。
“行了,这孩子也是年轻不懂事,松竹馆一向清净,别让这些小事搅了气氛,王爷您看?”
三宝在宫里磨炼得早就炉火纯青,三言两语就把这紧张的气氛调解得平和如风,其实说白了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只不过一个醋字在这里乱发挥。
“三宝,这就交给你了!”
朱棣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鸳鸯,随后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远了,三宝重重行礼,他知道王爷这是去安慰王妃娘娘了。
“郡主殿下,这个丫头如何是好?”
三宝一看燕王走了,也不敢自己做主,而是转而询问鸳鸯。这么些年自己和鸳鸯也一直里应外合,一个在宫里,一个在江湖,成了燕王的两只眼睛。
“跟她没关系,香君姑娘您也快起来,您是我的客,今儿这叫什么事儿?快起来吧。”
风波散尽,众人也没了兴致,花园转瞬就剩下李香君和永乐两个人。永乐一直不敢起来,此时膝盖骨已经跪得生疼,小脸也憋得红红的。
“人都走了,乐儿你也起来吧!”
“姑娘,乐儿不敢。今天乐儿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香君一脸漠然,今天真是惊险,一句无心之语竟然引得堂堂大明最有地位的燕王的妻子与他的干妹妹来了一场窝里斗。鸳鸯以前的身份朝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仅几位皇公大员知道来龙去脉。十年过去当初和亲这件事早已淡忘在人们的记忆里。
松竹馆名声大噪时,人们只知道这位鸳鸯大郡主是燕王的干妹妹,是一位蒙古贵族的后代。别的也不敢多打听,燕王虽然驻守北原,但他当年率领铁骑在战场上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边宋平与蓝笑天也结束了一场不咸不淡的盛宴。
“宋老弟,今日我与你是不打不相识,胡某老了,对您这一身功夫真是佩服,佩服。”
“胡老哥严重了,宋平才是佩服胡老哥的老谋深算,改天有时间我一定去琉璃坊找老哥再切磋一下,哈哈。”
“哈哈!你们俩加一起快一百岁的人了,老打打杀杀得可不行啊,学我多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改天到醉仙楼,我做东,咱们一醉方休!”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可经过今日之事,宋平心里这个梁子是彻底过不去了,有蓝笑天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可他改天一定会去找胡安讨个说法。
一路无话,木船顺水而上,不一会儿永乐就随着香君回到了楚香阁。她感觉恍如隔世,自己这一步一步走得为何如此惊险,真是前路漫漫,人生曲折,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乐儿,今天我累了,你也下去歇息吧。”
刚一登岸,李香君就吩咐永乐退下,但却暗中示意宋平留下。噗通,永乐却二话不说,对着香君就是重重一跪。
“乐儿谢姑娘今儿在那般险境还维护着我,乐儿也不会说些旁的,从今以后乐儿定竭尽全力照顾好姑娘,以报姑娘的知遇之恩。”
李香君没有言语,微笑着扶起了永乐,示意她心领了,一天的时间就这么结束了。
“姑娘,有何吩咐?”
“平叔,仔细查查这个乐儿,让外房的人把她的来龙去脉报上来。”
“姑娘你也觉得她有问题?”
宋平一直觉得永乐哪儿不对,可繁杂的琐事让他无暇顾及,经过松竹馆一趟,连李香君也开始怀疑这个冒失鬼般的丫头。事情就是这样,只要用心就没有能包住火的白纸。宋平这一到外房查验,永乐的身份立马就露了馅。
“管事,您说那丫头叫什么?乐儿,没听说啊!这一拨总共招来十四个人,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啊,不信我给你看名册去。”
宋平心里压着怒火把这个消息呈报给了李香君,自己堂堂楚香阁管事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玩得团团转,真是气死他了。
“平叔,这件事就教给你了,她到底什么来头,到我们楚香阁出于什么目的,仔细搞清楚。暂时先留她一命,我看这丫头眼顺,非到万不得已别杀她。”
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永乐就起来梳洗打扮好,准备去侍候香君姑娘。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麻杆一样的宋平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管事双手背在身后,看见永乐便示意她过来。
“乐儿见过管事,您老叫我何事?”
“乐儿,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河边,今儿姑娘疲累起得晚,你先随我走一走吧。”
永乐只好乖乖地跟着,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走到了潺潺的秦淮河边。
“乐儿,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永乐很是奇怪,平白无故地宋平为何要带她来河边,永乐当然记得这是自己一路顺水漂流上岸的地方。
一股不详的念头笼罩在她心上,这宋平为人处世十分圆滑,从不无缘无故地浪费时间,难道自己暴露了?宋平见永乐故作镇定,可眼珠子滴流乱转,便也不再隐藏目的,一股冲天的威压突然释放出来,吓得永乐不禁后退了几步。
“管事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昨天姑娘已经原谅了我的鲁莽!”
“乐儿,我宋平一生也算是阅人无数,可像你这么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城府及定力的女娃,我还真是头回碰见,难怪你连我也给骗了,事已至此你还在这装糊涂?”
“管事大人,您的话乐儿怎么听不懂?我装糊涂?乐儿昨天是真糊涂,不是装的。”
宋平气得脸都要绿了,心想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来人呐,把东西拿上来。”
只听宋平一声大吼,吓得永乐一个激灵,还是那两个丁仆恶狠狠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位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永乐一见此情景就傻眼了。
“怎么样?乐儿姑娘,你看见这包东西不眼熟吗?”
宋平何许人也,那是刀山火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打听到永乐的身份是假,他就仔细回想了那天发生的情景,随后命人在婢女洗澡的地方仔细搜索,果不然在一处隐蔽的石头缝里发现了一身男子的衣物。再联想到琉璃坊胡爷手低下那两个喽啰说在追人,宋平一下子就想到了永乐。
噗通,永乐即使心理素质再好,可自己的一身行头都被宋平发现,便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被发现了!早知今日,当初我就应该向人家解释的,现在可如何是好?”
永乐思来想去,一想到宋平的行事风格,可能如今自己解释什么也没用了。望着秦淮河缓缓流淌的河水,永乐眼睛里突然精光一闪。
“不管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跑吧!”
说时迟那时快,永乐猛地蹿了出去,活像只兔子,眼看离河水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只觉得后心口一麻,身体如同触电般难受,紧接着根本就不能动了,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连喘气都费劲。
“想跑?你跑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