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我肚子不舒服!”
听闻洛凌的话,永乐忽然灵机一动,她小手捂着肚子半弯下腰,脸上略微内急的表情自然又真实。惹得周围几个人哑然失笑。特别是蓝笑天大肥嘴一裂,笑得是震天动地。
“你这丫头真是不省心,去吧!”
李香君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便示意永乐赶快去解决问题。永乐则是点头哈腰的行礼,转而看向洛凌。
“乐儿姑娘随我来吧,我告诉你在何处净手。”
松竹小馆内,永乐跟在洛凌的后面,走出去几十步永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猛地停下了脚步。
“乐儿姑娘你怎么了?就快到了,前面转个弯便是。”
“洛凌,我。”
“洛姐,你在这儿啊,你可得评评理,顾秋那个臭丫头又当着郡主的面作威作福的,气死我啦!”
永乐激动得颤抖的声音被一阵大喊大叫淹没了,只见一个胖丫头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开口就是一顿抱怨。
洛凌闻声皱了一下眉头,胖花这个大大咧咧的劲头什么时候可以改改,小馆客人这么多,很容易祸从口出。
“胖花,小声点,你这又怎么了?一生气就忘了规矩啦?”
两姐妹说话间来了一个甜蜜的拥抱,洛凌怕胖花惊扰了客人,便拽着胖花走远了,临走前还特意用手给永乐指了方向,示意她一个人去吧。
“我,我是永乐啊。”
永乐孤零零地站在回廊之中,话说出口却没有任何听众,小手轻轻抬起指着洛凌和胖花消失的方向,感觉非常地无助。永乐哪有什么内急而是借机想和洛凌相认,哪知半路杀出个胖花,让重逢变成单相思。
永乐顺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寻了过去,可她不敢大声喊叫,松竹馆是个什么地方她很清楚,因此也不敢造次,只好看着大概的方向追去。
虽名叫小馆可这馆子一点儿也不小,里面回廊错综复杂,几纵几横得像迷宫一样。永乐一个外人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
“洛凌,胖花你们俩个去哪儿了,我怎么就找不到你们了?”
永乐转悠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只有寂静的走廊和渐渐浓郁的鱼香味。也许是找人心切,也许是这鱼香实在是太吸引人,永乐不知不觉就顺着闻到寻了过去。
咕噜,永乐那不争气的肚子在抗议她的虐待,这么香的味道不吃上一口真是暴殄天物。
“不对啊,我不是要找洛凌他们吗?怎么奔着鱼香去了。”
永乐自嘲的笑了笑,刚要辨别一下方向,就听见隐隐有一个男人在大声呵斥。半天也没遇到个人,永乐自然而然就奔着声音走去。
“我说过一百遍了,鱼不是这么做的,你们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咳咳。”
松竹小馆后厨,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在训斥一些学徒,他们每一个人的案前都放着一条鲜鱼。这男子又瘦又白,身体微微摇晃,明显是气氛难耐又虚弱多病导致的。
“李师,这鱼不都是这么切的吗?我进松竹馆前就是个厨子,这卸鱼都是这种刀法啊。”
“放屁!你那乡野村舍做鱼方法能和这松竹馆比?咳咳。”
男子一气之下又咳嗽不止,被骂的学徒也乖乖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一句。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松竹馆做鱼是一绝,而这绝就绝在这个中年男人的厨意上了。
男子面色沧桑,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皮肤白皙又不像是个干重体力活的人。
八年前他被人推荐来此,起初没人在意像病秧子的他,直到经他手里那一条条鲜美的鱼饱了食客的口福。这才让包括郡主在内的所有人刮目相看。
人们只知道他姓李,平日这李师也总是沉默寡言,除了泡在厨房里做鱼,就是闭门不出。
“我骂人是我不对,我道歉。”
“李师您老别这么说,您也是恨铁不成钢,您老说吧我们全听您的。”
李师为人平和,今天真是急了才出口成脏。而这些学徒们也都非常尊敬他。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人生来就有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关系亲近的友人。可人固有一死,当这些至亲至爱的人有一天走了知道他们会去哪儿吗?”
这些学徒全都齐刷刷地摇头表示不知道,眼睛里都渴望知道答案。只见李师右手轻轻一指,夜色已经布满天,满天繁星点点在冲着他们眨着眼。
“李师您是说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呵呵。”
众人轰然一笑,仰头望天,都觉得不可思议。
“传说人死之后,阴阳二气会游离于身,阳气升天化成星辰闪闪,永远在夜里注视着人间。而阴气入水,变作点点精灵。每一条水中的灵鱼都是我们祖先无尽的智慧。”
“你们看着面前,它不仅仅是一条鱼,更是这个世间最宝贵的精灵。它们曾在水中遨游,自由自在,渔民们历尽千辛捕捞上来,在经过船工抛洒无数汗水千里迢迢地运到京师,你们忍心这样简单粗暴地对待它们吗?”
学徒们都沉默不语,老师说得真对,食物是大自然的馈赠,更是劳动人民辛苦劳作的结果,他们应该珍惜每一次烹饪的机会,心怀感恩,虔诚恭敬地处理好手中的食材,只有这样才能做出一道用心良苦的美食,让食客们一饱口福之余还能感受到一种文化的余香。
啪,啪,啪,不知是谁心悦诚服地开始鼓掌叫好,有的学徒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决堤的泪水在面庞上流淌,流露着自己的真情实感。还有一个人也哭得梨花带雨,让人见了心生怜爱。永乐误入小馆的厨房,聆听了一段深深的教诲,她听了感同身受。
“对待食物要怀有一颗敬畏之心。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爷爷那些谆谆教诲言犹在耳,可现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世上艰难跋涉,加之知晓了亲如姐妹的胖花和洛凌还好好的活着,永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晶莹剔透的泪珠像颗颗珍珠一样落在玉盘里,拍打在真心上。
“哎?你是谁啊?谁让你在这待着的?”
永乐倚靠在厨房门口,哭得一塌糊涂,自从做了女孩子整个人就像是水做的一样,稍有大的情感波动就控制不住眼泪,永乐觉得自己可不爷们,可丢人了。正哭得伤心,被靠近门口的一位学徒发现了她,一声呵斥吓了众人一大跳。
“李师,这有一个奸细在偷学我们烹鱼!”
一石激起千层浪,永乐只是迷了路找不到方向,顺着味道和声音找到这里,一下子还成了偷师贼了。
“啊?我没有偷,啊我的手。”
永乐刚才触景生情,正自顾自悲伤,小手就被人钳得生疼,只见这个学徒一使劲拎兔子一样就把永乐甩到众人面前,学徒们都怒目而视,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苗来。
“我没有偷师,我只是迷路了,你们怎么能冤枉好人呀?”
永乐使劲挣脱了学徒的大手,一边揉吹着自己发红的小手,一边愤怒地抗议着。
“迷路了?我们这外人根本就进不来,你在撒谎吧,贼眉鼠眼地躲在门口偷听,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堆学徒把永乐围了个水泄不通,吓得小姑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点百口莫辩。
“好啦,大家安静。这位姑娘,看你的打扮应该是个丫鬟吧。别害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中年男子一声令下,众学徒都闭了嘴,他和声细雨地询问着永乐让后者心绪缓和了不少。
“我是楚香阁的婢女,今儿是陪我们家香君姑娘来这做客,我想去净手可一时间迷了路,哎?”
永乐像只犯错的小羊低声下气地回答着,可众人一散开,那个中年男人走近了许多,永乐一下子就惊呆了。无巧不成书,缘分就是这么的奇妙,这个人永乐居然认识,而且不光认识甚至还是过命的交情。
“李,李公子?”
永乐惊讶得小脸贼红,嘴巴张得像一条脱水的鱼儿。众学徒一下都傻了眼,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竟然认识李大师。
“姑娘,你,你怎么知道在下的姓讳,你认识我?”
“李公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永乐啊!”
中年男人就是十年前那个爱慕云螺的痴情公子李恪,雨花祭那恐怖的夜里,他和永乐被魔蛊那滔天的爆炸震飞,双双掉进冰冷的陵江水中,永乐是因缘际会被刘基所救,可这李恪也是大难不死,曾经的一名神医现如今却成了一名大厨,这其中的种种待后面细细述说。
“也是,十年了。李公子您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我却长大了许多,你不认得我也在情理之中,您看。”
永乐一把撩起头发,露出了饱满如玉的额头,那张绝美如仙的脸庞在光线的衬托下瞬间就迷倒了一众学徒的三魂七魄。小时候永乐总是扎一个朝天辨,在邢虎的地下室帮徒的日子里她就是这番模样。
“您还认不出我来吗?我是永乐!”
众人又把目光转向李恪,可他眼神依旧迷茫,似乎真不认识这个小姑娘。
“你这丫头,别在这蒙事呢吧?想趁机蒙混过关,真是鬼精鬼精的。”
有学徒心眼多,想到这丫头可能在演戏使诈,可永乐却眼含泪光,十分期盼地望着李恪。
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故人不多,李恪却是特别的一个,因此永乐此时感觉非常欣慰。李恪死死盯着永乐,似乎要把她看穿一样,可就是没有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