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的空气就是舒爽。瀛台空朦云中雀,星河飘渺凤还翔。坐看峦山心自语,一片彩霞栖梦中。”
“永乐啊,永乐。你怎么这么有才华?爷爷还总说我是块顽固不化的石头,我这么一个大才女,真是搞不懂他老人家。”
永乐一路前行,细雨蒙蒙,她一边欣赏田园风光,一边思考着一件事。昨夜赖五口中那个碍事的捕快可能有危险,她要不要去提醒一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永乐左思右想还真有些不信他们真敢动官家的人。虽然永乐之前经历过匪夷所思的事,可爷爷说过那伙神神秘秘的人不好惹,让她少打听。
“永乐,记住!以后不可以当着任何人提起自己背后的梅花印记,哪怕是你最至亲至爱的人也不可以。”
“老头,又神秘兮兮的,话说一半留一半,为什么呀?”
“你这一路惊险连连,几次差一点丢掉性命对不对?恐怕都与你背后的印记有关。即使是无关,你的命运也会被这印记影响,甚至影响到你身边的人。”
永乐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自己生了爷爷好久的气,因为这是她一直隐约想象的事,刘基虽然没有挑明,但含沙射影般说自己可能是一个灾星的意思永乐听懂了。
“哎呀,好端端的我怎么又想起梅花了?这都到山脚下了,马上就能见到师太了,嘻嘻。”
永乐由忧转喜,特意绕道何家堡准备给师太置办一些茶叶。山野人家自己种的茶喝起来特别的香,爷爷第一次带她来时她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出落成一个俊俏的大姑娘,想想真是时光如梭,前尘似梦。
“呃,这位大哥!我想打听一下,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有好多人围着。”
“这位小兄弟,你还不知道?我看你也像是上山烧香拜佛的吧?你可小心了,千万别走后山的小路,那里闹鬼!”
听闻此言,永乐的眼睛瞪得像牛眼一般,这位口若悬河的香客被自己的声情并茂和永乐的牛眼吓得一激灵,匆匆离去,留下原地呆如木鸡的永乐在那里凌乱。
“闹鬼?那我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了。”
永乐匆忙赶去农家置办茶叶去了,她前脚刚走不远处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徐徐走了过来。此人方面浓眉,一身正气,要是永乐在这里定会认出他就是那日在凉粉摊抓捕毛贼的捕快。不过此时他一身便衣,也没有带任何兵器,一本正经地听着周围的议论纷纷。
“三个月前开始闹鬼?无影帮也是三个月前在京师出现,难道这只是巧合?哼哼,我不信。”
赵靖忠自幼跟着义父赵季习武修心,当年艺柳林村那个憨厚老实名叫廖忠的少年,熬过了那种人间惨剧之后,已经变得如钢铁一般坚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靖忠不仅练就一身铁打的本事,在赵季那颗忏悔的心的悉心教导之下,人品也是如青松一般挺拔直率。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把义父带到哪里去了?”
赵靖忠刻苦铭心地记着,自己十岁那年,一伙蒙面的黑衣人找到了隐居荒村的他们爷俩,当那朵鲜红的梅花亮在黑衣人手上时,苍老的赵季居然流下了莫名的泪水。
“靖忠,听义父的话,梅花对义父有大恩,我曾当着花神发誓,此生宁做刀下鬼,永不背弃华夏魂!”
“小家伙,你义父说得没错,之前是我梅花内部出现了问题,让妄人占据高位,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尽管廖忠小小的内心对梅花没有一点好感,可面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义父也只有孝字为先,暂时把梅花对自己家乡的恶行深埋在心里。
“赵季,白堂主已死,这白虎堂的堂主之位就由你来继承。雨花做的错事,主事大人尽量在弥补,他老人家已经请僧侣为那些亡魂超度往生了。”
黑衣人那冷漠的双眼一直凝视着廖忠,让他永远也忘不掉那种心生恐惧的感觉,给人一种非常巨大的压迫感,好像一把躲在暗中的利剑,随时会飞出来要了性命。
“小家伙,好好练功,将来助你义父一臂之力!”
从那时起,廖忠消失在整个人间,赵靖忠一个响亮的名字随着他艰苦卓绝的努力迅速在波涛巨浪中崛起。赵季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尤其是三十六路梅花手这种老庄主当年独创的绝学,他练得也是入木三分,有模有样。
小小子成长为小伙子,在义父的关照下靖忠成为了一名嫉恶如仇,秉公执法的捕快。只叹子欲养而亲不待,赵季在雄鹰高飞时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带着对柳林村父老乡亲的忏悔入土归安。
“一晃时间过得真快,义父都走了两年了。”
靖忠思绪万千,望着巍巍大山,一时竟失了神,因此完美错过了他面前不远处走过的一位体态芊芊,面容极好的公子。
他此行的目的是调查应天府东城中最近神出鬼没的无影帮。几次他深夜跟踪到此都失去了痕迹,这次趁着给义父上香祈福的闲时,忽遇到了闹鬼之说,靖忠敏锐地觉得这里一定有蹊跷。
无影帮对于靖忠来说并不陌生,这个神秘的势力以七朵云纹作为标志,在泉州城里几乎可以说是呼风唤雨。自古有白就有黑,无影帮十年之前形成在泉州繁华的海港,据说他们的当家人以前是位小有恶名的海盗,后来时运不济沦落为劫匪替雨花巷做着人头买卖。
可十年前那场可怕的大火将雨花巷毁于一旦,即便是后来又起了座座青楼,雨花巷也再没有从前的威名了。坏事变好事,官场中的老爷虽然少了不小的油水,可至少落得个清净。
可惜好景不长,雨花祭惨案之后没多久,一股势力突然壮大,渐渐整合了泉州海港十三行大大小小的帮派。俗话说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齐抱树。雨花巷被无影帮取而代之,成了泉州新的一霸。
各种混世魔王和妖魔鬼怪都纷纷来投,最后一个叫海阎王的海盗被推举为无影帮的帮主。官场的人对无影帮这种黑道势力欣然接受,没有黑的衬托,白色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黑白两道相爱相杀,是最经典的剧本之一,既有财源滚滚,又可以整合规矩方圆。不过偶尔也要对其打压一番,得让这帮混混知道现在是谁的天下?赵靖忠当捕快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处理无影帮的混混打架斗殴伤人致残。
可以这么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要是没有无影帮,赵靖忠也不可能成了一位年轻有为的捕快头,略有了一些名声。也就有了经人推荐,调职应天府当捕快的后事。
他来京城时间不长,专心致志地对付琉璃坊中的地头蛇,按吴大人交待得,要狠狠敲打一下。可是月前突然有一天,靖忠在琉璃坊中见到了那面熟悉的七朵云纹挂旗,就暗中摸索发现这无影帮的人老是往栖霞山这跑,一进山就神秘地消失不见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靖忠观察了一个月,无影帮在应天府几乎与赖五他们没什么交集。就是做着一些商贸往来,将泉州的奇珍异宝拿到这里来买卖,靖忠一直没搞清楚无影帮落脚京师的目的。
“难道这钱多了自然而然要找大树靠?泉州怎么说也不如这皇城京师的官大,可他们的人怎么老往这深山古刹中跑?这是为什么?难不成他们就是这些香客口中的鬼?”
赵靖忠带着满满的疑问上了山去,他第一打算是给义父上柱香,然后再这栖霞山中转悠一番,看能不能碰到点线索。一进山中细雨纷纷就停了,只是漫山遍野的雾气让潮湿的氛围更浓了。
山雨褪去雾满峰,九转崎岖尽莱蓬。雌雄燕尾交叠空,缘起缘去此山中。永乐提着一包油纸包好的碎茶,提着雨伞在水雾中一步步攀登。
“我的天呐,这么久不,不爬山,好累啊!这么大的雾,静月庵应该是这个方向啊!”
永乐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算算时辰都快晌午了,她一路深浅地才走到半山腰。正在永乐有些迷失方向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钟声,穿透层层迷雾指引着前方,瞬间将永乐带出了水气交织的迷宫。
永乐迷茫的小脸突然笑开了一朵杜鹃花,浑身上下又来劲了,她一溜小跑不一会儿静月庵那古朴文静的山门就呈现在眼前。一位面容如沉静潭水的比丘尼正在往山门里走,背上背着一个采集的竹篓。
“忘尘师父?忘尘师父!我,我是永乐啊!呵呵!”
这位尼姑闻听喊声也非常镇静,只是轻轻地回过头来看着。
“这位施主,贫尼确是忘尘,可您说您是谁?”
“永乐,永乐,陈永乐。忘尘师父您不记得我了?上次来我可是吃了您三张葱油饼呢!”
“啊!您是上次和刘老施主一起来的那位?我还真一时认不出你了!”
三年前,刘基带着永乐来静月庵,随后老头一句话都没留给她就消失不见了。永乐伤心了好久好久,是静如师太的安慰和忘尘师父的葱油饼治愈了她的伤心。永乐在此整整住了三个月,她女儿身的秘密她们也都知道。
三年过去,故人再次相见,永乐叽叽咋咋地像只百灵鸟挽着忘尘的手臂一同消失在雾气昭昭的山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