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耶最近有点儿烦。
从上一家很安逸的公司辞职已经有两个月了,原本信心满满他在重新找工作的路上却有些不顺。
“啪”,按下火机,又一根香烟被点着,狠狠的喷出一口云雾,把烟灰弹入喝了半罐的啤酒瓶中,王大耶陷入了沉思中。
“我这三十年,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呢?”王大耶苦笑着喃喃:“三十年啊,感觉时间一晃而过,成家?立业?貌似都有但貌似也都没有...”
是的,王大耶今年整整三十岁,一个标准的八零后----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个没背景、没权势、没有名校高学历和高颜值的一切都得靠自己的苦逼八零后。
最悲催的是,他还选择了义无反顾的北漂生活。
到今天为止,是他北漂的整整第六个年头。
六年,只是人生中很短的一部分,但这六年对王大耶来说却有着不同的意义:这六年,让王大耶从一个刚毕业的二十来岁的青葱大学生直接进入了而立之年。
而立之年,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很多。
然而,直到两月前的离职,没心没肺的王大耶才真正开始认真思考这一路走来的得失:决定离职的前一天是王大耶三十岁的生日。
三十岁的生日是公司同事和一帮朋友一起给王大耶过的,本来王大耶对过生日这种事一向不在意,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一次公司聚会刚好是王大耶生日这一天,在聚会途中的一次敬酒中,也许忽然劝酒词穷,为了让另一个同事喝酒,王大耶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今天是自己的三十岁生日,给不给面子让同事自己看着办。
也就是这一句无心的说辞,却改变了王大耶的心境----
王大耶和老板以及同事关系都很好。
整个公司虽然不算大,但老板同事之间关系特别融洽,好像一家人一样,所以当王大耶说出今天是自己三十岁生日时,老板立即吩咐让人去附近的蛋糕店给王大耶买了个生日蛋糕,虽然王大耶一再说不用了,最终还是被推到了点着蜡烛的蛋糕前许愿。
许愿?对于一向大大咧咧、出生于农村的王大耶来说,这还真是人生头一次。在王大耶的家乡,貌似过生日都很简单,最多一家人吃顿饭而已,没有什么许愿的仪式;但事已至此,王大耶也只能在同事的起哄中硬着头皮第一次在生日中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王大,今天可是三十岁的重要日子哦,许愿要认真点!”
“老王,三十岁了哦,老了啊,哈哈,以后就不叫你小王了,愿可不能随意许啊,要想好了!”
“大耶,额,好吧,看在今天是你三十岁生日的份上,就让你这家伙占个便宜了,叫你一声大耶,额,你这破名字,尽占人便宜了,好好许个好愿,三十而立了,以后想要什么,要想好了啊!”
王大耶苦笑。
这群家伙...因为王大耶的名字和王大爷同音,所以王大耶几乎从来听不到别人能叫他全名。
好吧,王大耶也不以为意,但心里还是嘀咕了一声:“我爸可真有才,这名字起的...在家自己都不敢叫,哈哈。”
闹了一通后,全场安静,眼神都聚焦在了王大耶身上,等着他许愿。
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原本不在意的王大耶也不禁有些认真了起来。
三十岁了...三十而立!
我王大耶究竟有什么愿望呢?
王大耶的思绪一闪而过。
儿时的愿望其实很简单,无外乎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做个科学家之类的,这是出生于八十年代的孩子大部分的初级梦想吧,几乎所有的孩子在老师的教育下都写在了自己作文里的愿望,王大耶当然也没能例外,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然而天不遂人愿,原本学习成绩很好的王大耶,在进入初中后忽然有些搞不懂数学了,进而直接影响了同属于理科范畴的物理和化学甚至生物,相反对于语文以及文科类的政治历史等学科格外在行,在高中分文理科时选择了文科,由此也直接导致了王大耶成为科学家的梦想破灭,从此与科学家的愿望彻底绝缘。
那剩下的愿望就是先考入一所好大学再说吧。但可惜的是,就算学了文科也还是要考数学,虽然王大耶也很努力了,哪怕高考时超长发挥,数学成绩依然惨不忍睹,直接拖了大大的后腿,让王大耶耀眼的文科成绩黯然失色,最终也只能遗憾的上了一所中等水平的大学。
至此,王大耶儿时的梦想也正式宣告全部破灭。
但王大耶不以为意,迅速调整好了心态,重新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新的目标:文科不好就业是公认的,但相比较之下,在不多的几个文科类专业中,王大耶在迅速分析了自己的优势以及兴趣之后,选择了一门听起来好听但就业率一直垫底的专业:法学。
于是,从上大学起,王大耶的新的愿望也诞生了,希望毕业之后能做一名成功的律师。
王大耶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不好就业是吧?没关系,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自己从小学到高中整整十二年的班长不是白当的,别人做不好的事,我王大耶一定能做好!
然而,命运在这时给王大耶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可以说对于此时的王大耶来说是致命的玩笑----好像在一夜之间,当王大耶醒来时,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竟然说话开始有结巴的征兆!!
对于王大耶来书,这不异于是一记晴天霹雳:开什么玩笑,王大耶此时选择的可是法学专业啊!
法学专业是靠什么吃饭的?或者更精确的说,要做为一名律师是靠什么吃饭的?除了专业知识外,那得靠耍嘴皮子啊!!
可是好死不死的,我竟然结巴了?
王大耶要疯了。
第一次远离家乡到外地上大学的一路上,王大耶一直沉默着。
陪同自己一起去大学报到的路上,一向开朗坚毅的爸爸也忽然寡言少语: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此时儿子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就是这一年,在大学报到完成后,父子二人坐在充满朝气的大学校园的草坪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互相留下了眼泪。
最终,爸爸什么都没说,在宿舍看着王大耶沉沉睡去的夜晚,一个人悄悄的赶夜车默默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爸爸手中攒着的一张纸已经被揉的稀烂:遗传?结巴真能遗传?呵呵......
是的,儿子的诊断书已经出来了----在分析了各项因素后,医生也只是无奈的告诉父子俩,这忽然发生的结巴很大可能是因为王大耶妈妈是结巴......
此时王大耶也只能认了。
遗传?有可能吧:自己还有一个姐姐,也是小学毕业后忽然莫名其妙的结巴了,为此姐姐暗地里洒了多少泪水在自己的日记里,王大耶曾偷偷看到过。
没想到自己高中毕业后也未能幸免。
“爸爸,放心,没有什么会打倒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以前是,以后也一定会是!”夜色中,王大耶爬起床站在宿舍窗口望着萧瑟离去的爸爸背影,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