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而翠绿的古榕,纵横交叉的枝干撑开云状的绿叶丛,气生根透着褐色垂下,随风而跃动,唯有那直插入地的气根粗壮而有力地支撑着古榕。抬头看去,叶与叶间阳光跳跃起舞,此刻的古榕宛如沉睡着的老人。
左颜樱已记不起,她是哪一年认识这棵饱含沧桑与遗留了岁月的痕迹的古榕树,并喜欢上了古榕的安静与从容,她敏捷地抓住树枝,一侧一转爬上古榕树。这个盛夏再怎么用雨水降温,依旧会从地面腾然而起的热气依旧萦绕着,沾附在空气里。更别说是酷暑下的荫园,干燥的空气里没有半点生气。撩开树叶,看到整个荫园,安静、祥和的感觉,一瞬间令自己燥热的心得到平静。
穿过树缝的阳光顿然温和下来,懒洋洋地落在颜樱的衣领边。几只绣眼鸟淘气地窜过古榕飞到旁边的紫荆树上,轻轻啄了几下羽毛,松松翅膀,安静地半闭双眼地睡着。
安静是古榕的温柔,如若不细看,不会发现它其实是两颗榕树。两棵树的依偎,走过一个世纪的长度。左颜樱拿出饭盒,吃着保温得不是很好的饭菜,有点冷意泛起。
鼻子酸酸的感觉。一个人生活久了,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流浪了很久很久,久到,忘了那些年的记忆,以至于觉得一个人活着,其实也很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不对。
八月季末,等待时光流逝,等待自己到另一个称为高等学院的地方学习,那个唯一能选择的学校,那个能知道一切真相的学校。
九月从梦洛女中办好转出手续,进入樱洛高中,名义上它是普通私立高中,但圣嘉市普通市民都认为那是贵族官商子女才会选择的学校,那种偶尔会聊到却不知道内情的学校,又或者偶尔感慨一下学费的昂贵。
左颜樱并不是贵族官商子女,而是她赞助人,好友蓝夕琳、宋诗韵的父母让她务必考上的高中。如若不然,像她这样的平常人,无权无势,更不是富商子弟,就算考上满分,樱洛也很难破格录取。他们曾一度感谢自己,而她也曾感谢遇见两个好友,可当感谢到一定时候,某种利益关系已经跃然纸上。
不过有些事是想不通的,而左颜樱也不会执意去想。既然没有答案,那就不要想了。
喵……随着一声猫叫声,一只全身白色臃肿的猫,小心翼翼地蹲在树干上,不小心抓不稳,似乎滑了下去,又迅速爬起,前腿泛了一块未结疤的红色刺激着颜樱的眼睛。受了伤的白猫,面对强烈的陌生感,全身毛发竖起,连尾巴也格外地像狗尾巴草。整个尾巴竖起,感觉跟带刺的仙人球是一样的。它不禁警觉地后退,不停地颤抖,发出咕咕的声音。
恍惚间看到以前的自己,那时自己比谁都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挣脱了沐砂的手,远远逃开。直到某一次次静静地听到她低声地哭泣着,便想起了自己温柔的母亲。怀着那份心痛踮着脚走到她背后,那么轻轻地抱着她,轻轻地唤她。“阿姨,我当你女儿,你别哭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有些无谓的防卫在心底竟沉淀了那么多年,沐砂妈妈,为什么你还是离开了我。难道我是不够好么。左颜樱眯着眼,手随意放在额头,头侧到一边,远处的天空似乎有些灰白。
小小的冷战后,左颜樱把饭里的小鱼挑出,放在最能靠近它的位置。它该是饿了,才盯着颜樱很久了吧!白猫小心地走近,咬着小鱼,还咕咕地发出声音。吃完坐着用前爪蹭蹭嘴巴,喵地喊了几声,断了好长时间菜走近颜樱,舔舔她的手,温和地凑近。左颜樱把手提包里的双氧水拿了出来,还有棉签、纱布。小心地沾着它的伤口。它不躲不闪,眯着眸子,似乎认定了颜樱不会伤害它。颜樱轻轻地为它缠起纱布,打个好看的结。
颜樱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医药的东西,尤其是一切有医院缩影的东西。随身携带时间久了后竟成了她改不掉的习惯。
夏末是安静下的躁动,与一只猫的相遇,下一秒能再见么。左颜樱摇摇头,它一定是有钱人的猫吧。这一刻就奢侈地抚摸它吧。
适于安眠的盛夏的下午时刻,颜樱靠在错综复杂的树枝干边安静地呼着平稳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