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长长,端着芙蓉糕的夏绾鹅黄色纱裙在微风中盈盈摇曳,她想着念着皆是如何报答对她恩重如山的西钥香染。可远远脚步声阵阵,一步一步行得规律有力,夏绾忍不住抬了头探看来者何人,可视线相对的片刻,那一身着了铠甲魁梧的身影便深深映在了眼里。
尉迟清就那样挺拔高大地、突兀地出现在夏绾面前。她一步一步走向他,他亦是一步一步靠近着,彼此目光一经交汇便再也移转不了。夏绾看得如此威武英勇的男子,那一身硬质的铠甲套在身上,仿佛他就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勇者,可以为着九方舍弃自己的生命。而高高绾起的青丝被红色的羽饰固住,从脑后直直垂下,同他眉宇间的坚毅相应。
而在尉迟清的眼中,明明只是不经意间的目光交融,却能引得他再也回不了神。他见过的女子虽不多,可是夏绾那张干净灵秀的脸,那双含水入情的眼眸,却令他沉沦其中不可自拔。就这样莫名地被眼前这个个头小小的、一身鹅黄看得人心里暖暖的夏绾给夺走了神智。
错身而过的瞬间,两颗青涩的心仿佛彼此触碰般,跳得愈来愈烈。她的颜、他的眼近到可以触碰,可行在回廊上的脚步却停不下。相顾脉脉,是夏绾先错断了交汇的目光,她脸颊微红地别过头去,迫着自己不再看向他,亦不能让身后侍婢们发现她的异常。
可这生生扯断的视线却让尉迟清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他驻足回头看向那抹鹅黄色的背影,仿佛那双眼还在面前,促着他的心跳怦怦。“尉迟副尉,何事?”尉迟清身旁领路公公看得其莫名停下了步伐,疑惑地开口。
“无事。”尉迟清这才尴尬地回过头,看向身旁的领路公公,“还请公公您继续领路,陛下既是想让我熟悉宫中,尉迟定不能辜负圣意。”尉迟清声音低沉,说话之时面容沉静,眉宇间英气逼人,微微一动身躯,便让人立觉壮实形成压迫之感。可就是这样的尉迟清,却因刚刚那一眼而忽地心动了。
一见倾心的又何止是尉迟清一人,回廊长长,夏绾小步走着,可每走一步都按捺不住悸动的心,他的青丝、他的眉,他的戎装、他的眼,仿佛一切还在眼前;更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于初夏昏昏而成的梦,因为它太美太不真实。可它却撩起夏绾的心,弯眉间,似有什么被人偷走了一般,隐隐的让她焦让她迷然。
“同治相比,我在音律上成就根本不值一提。”西钥香染坐于皇甫治身边,嫣然看向身边男子目光澄澈。“染妃此话过谦了,那日金銮殿上所奏之曲是我听过最为悦耳之音,也将终生难忘。”皇甫治脉脉说着,看着西钥香染的目光就仿佛那时她缠住屋梁在殿中央盘旋而舞那般,带着惊艳亦带着赞赏。
“说到和亲献曲,我又怎会敌得过莫妃。想来之前紫蝶纷飞,在座众人都叹为观止,大开眼界才是。”连西钥香染也不得不承认,莫尔珊那日那般惊艳,确实令她印象颇深。“不,只有染妃在我心中才是…啊,不是,其实是…”皇甫治一时激动接了话,可出口才意识到时机不妥,支支吾吾地红了脸低下头。
还好,正是尴尬时夏绾回来了。“娘娘,这是御膳房特意做的芙蓉糕,初夏配了普洱热茶食用正是时候。”夏绾边说边将盛着糕点的瓷盘摆上石桌,“还有这个,这是…”西钥香染看得夏绾小脸微红,端得盘子有些心不在焉,心觉得是否是途中遇上了什么人,刚有了询问之意,余光便瞅到了走至亭口的莫尔珊和皇甫陌。
怎么如此阴魂不散,这偌大的皇宫又遇到了他俩。西钥香染忍不住在心中念叨起,看向走入亭中的莫尔珊和皇甫陌目光有些阴沉。“染妃,我本还想同陌在此享用午膳,却不想原来染妃同太子也在此处,那可正好,不妨我们四人一共在这漪澜水榭共享午膳如何?”
莫尔珊看西钥香染目光冷冷,可转头看相伴而坐的皇甫陌却面色温和。西钥香染忍不住暗暗念道:想不到,皇甫陌救命之恩竟让莫尔珊对他卸下心防;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不见了,倒是多了几分妩媚乖顺。
西钥香染再将目光扫向皇甫陌,之前她同莫尔珊争锋相对时,皇甫陌就极不寻常地替莫尔珊解围。而昨夜他又是出手救了身处险境的莫尔珊,不但将她带回了广阳宫,还悉心照料畅谈一夜,怎么?莫非他是有什么目的,还是他当真迷上了这个欲若烟花般灿然的莫尔珊?
西钥香染越是想越是不快,连开口言说的兴致也没了。最后索性转了头不再看两人,只盯着身侧的皇甫治目光沉沉。西钥香染真是恨不得立即起身走开,只是先前已托辞离去,难不成她要再借着桃花宴上手段故技重施一次,把杯中热茶洒向衣裙?
西钥香染内心纠结又愁闷,忽听得一声尖细响亮刺耳。“染妃娘娘,陛下有请染妃娘娘前往中和殿共用午膳。”西钥香染虽不知为何皇甫极身边的管事公公会知晓她在此处,不过这个召令来得甚为及时,简直救她西钥香染于水火之中。
“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西钥香染心里别提有多乐活,看向张公公的眼神简直像在看恩人般。“染、染妃,我想父皇同母后定是已谈完要事,正巧,我也想去清宁宫同母后共用午膳,同行也好。”皇甫治见此情景,想起前几日莫尔珊的一番探问,不由心生惧怕也立即起身寻了个理由同西钥香染结伴离开了漪澜水榭。
只有莫尔珊转了头看向两人身影,失落又妒忌地开口道:“为何总是她?为何每次陛下总会召见她?”而一旁的皇甫陌却捏起一块芙蓉糕送入口中,看着西钥香染刚才捧过的瓷杯,眉头深锁过后,洒然一笑。
“陛下。”西钥香染才至中和内殿门前,便见了站于木桌旁陷入思索的皇甫极。“陛下。”西钥香染走近皇甫极,挽住其手臂,柔柔地唤着。皇甫极这才回了神,转过头看向西钥香染,“爱妃来了。”
西钥香染只觉皇甫极似是有话想对她说,而且隐隐猜出与夏侯青芜无关。“陛下有心事吗?能否说与臣妾?”西钥香染谨慎地开口,看得闻言的皇甫极叹了一口气。“刚才朕与皇后谈论国事,聊及治,便觉忧愁不安。”
皇甫治?西钥香染面露疑惑,“太子他怎会令陛下您忧愁不安?”皇甫极面色凝重,看着一脸不解的西钥香染顿了一顿,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依爱妃看来,治是否能胜任得了九方太子之位?”
“!”这莫非又是皇甫极对她西钥香染的试探?刚才皇甫极那纠结犹豫的目光她看得一清二楚,就连他话语间的停顿都令她觉得别有意味。不行,稳妥要紧,她得先探探皇甫极此问意义何在。“臣妾以为太子懂得权衡,修养颇佳,乃具皇家风范。”
可皇甫极听后的却摇了摇头,“朕担心,治儿他太过犹豫,欠缺果断。朕不放心就这样将江山社稷交予他,虽然将来皇后会辅佐治儿处理国事,可朕却更希望治儿能寻得一位妃子,二人相互扶持共治九方。”
“爱妃,似治儿这般儒雅男子在大多数女子眼中应是合意、值得依托一生之人选,爱妃以为?”西钥香染听得这似曾相似的问话,记起之前她同皇甫极、皇甫治于漪澜水榭小话时,皇甫极便提起过。只是当时被钟离断了下文,不知道现在皇甫极又提起,是无心还是有意。
“自然是的。”西钥香染满腹疑惑,可说出的话依旧顺着皇甫极心意。“可惜治儿生于皇家,束缚过多,生性优柔。朕只希望治儿有一天能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变得果决、坚毅,抛却这些束缚同自己真正心爱之人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