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西钥香染于床榻上轻轻翻身,忽觉身旁已是无了温度,才愕然睁眼,看向空空的一边,神色怅然。不是她思恋皇甫极,而是昨夜里皇甫极一番话让她似懂非懂,西钥香染全然不知皇甫极忽地发此感想意欲何在。而她更害怕的,则是钟离已与皇甫极通了消息,两人正打算联起手来对付她。
“应不至于此。“西钥香染抚着胸口,钟离若是没有确凿证据是不会轻易向皇甫极开口。目前看来,她也只是她心上疑虑罢了,还不至于构成明白的威胁。西钥香染如此想着,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从床上默然起身,穿了软鞋便走至木桌前,一手杵着,转头看向窗外。
谁知帝王心?西钥香染微微摇头,至今皇甫极都未动过她分毫,每每夜里他总会先早早侧身入睡,而她只能看着他,心中不安渐起。“娘娘?”西钥香染转头看了推门而入的夏绾,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娘娘昨夜睡得不安生吗?”夏绾端着盛有温水的木盆走至西钥香染身前,“本宫向来睡眠浅,陛下呢?”西钥香染捧了盆中温水,打在脸上,边拭去水珠边向夏绾问道。
“娘娘,陛下今日醒的早,走的也急,说是要赶回承乾宫处理要事,让绾儿不惊扰娘娘。绾儿也就没再敢多问。”要事?西钥香染眉头微皱,是何要事须得皇甫极急急赶往承乾宫处理?
“对了娘娘,昨夜长乐宫派侍女带了话,说是公主殿下请了皇城内的戏曲班子入了宫,今日将在长乐宫表演,特邀请娘娘您一会儿用过早膳之后便前去长乐宫一同观赏。”西钥香染点头,这件事她之前听皇甫治提起过,不过当时她一心系于如何解了皇甫治一身衣袍,也没太上心。没想到安阳那丫头还当真将这班子人请了进来。
“嗯,如此也好,那绾儿准备着早膳,本宫用过后便前去长乐宫赏一赏这中原戏曲吧。”西钥香染本是如此想着,可至长乐宫时才发现皇甫治、皇甫陌及皇甫辰等三人早已在此悠然品着茶。
“染妃。”皇甫辰对着西钥香染妖娆一笑,看得西钥香染心下一惊。“三皇子今日可好?”两人再见面,西钥香染不禁想起之前皇甫辰与安阳于小巷中禁伦一事,以及那夜不堪回首的探访。“甚好甚好,染妃呢?”
西钥香染咽下一股的不自在,浅浅一笑,“自然是好,只是没想到三位皇子来的如此之早,我本想先过来与公主道一声,去清宁宫请过安之后再过来。”
“染妃不必前去请安了,一会儿母后也会至此,本公主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妨先开演。”说着,安阳便拍了拍手,示意曲子班子的人马入内。“可是,皇后娘娘她……”西钥香染虽已坐下,可就如此开始,却始终觉得不妥。“染妃无须担心,母后娘娘她本来就不喜戏曲,只是安阳软磨硬泡才会过来。所以这便开始吧。”
西钥香染笑着向安阳点点头,心下却不得不感叹这小丫头娇生惯养及这目中无人的个性。罢了,猜想这出戏也是她为了皇甫辰才演,那她西钥香染一个外人何须费这个心。
“染妃无须担心,安阳皇妹一向如此。”身旁皇甫治轻轻开口道,西钥香染这才转了头,视线对上皇甫治。可这目光才刚交汇,皇甫治便羞羞地转了视线,看向地面,脸颊已微微发红。
这才让西钥香染想起,前几日她对皇甫治所作一切,看来对这个从未接触过女子的九方太子影响颇深。“嗯,谢谢治。”西钥香染浅浅笑着,将皇甫治轻咽口水的动作收入眼底。
她西钥香染也是迫不得已才解了皇甫治一身衣袍,更何况她作为女孩子家的都不曾羞涩,他皇甫治倒是先不自然起来。西钥香染心里愈想便愈觉笑意,看着皇甫治一身白衣飘飘,脸上透着清朗儒雅,有些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
只是,西钥香染无奈之际,忽觉一股寒意传来。抬眼看去,皇甫陌正盯着台上的戏子,面露悠然。可是这寒意分明就是从他身上传出,究竟为何?西钥香染看着着一身墨青色衣袍的皇甫陌,半是披散在肩的青丝,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冷。
“姑娘,请留步。”西钥香染忽地听得台上声响,终于舍得转过视线,细细地看起了这出中原戏曲。“公子,何事?”只见那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子面露羞意,楚楚看向面前男子,怯怯开口。
“姑娘,恕在下冒犯。在下见姑娘一人行于湖边,如姑娘不嫌弃在下,可否同行?”男子半弯身,看向女子目光一片情深。“嗯。”女子亦是目光灼灼,轻轻将手交予男子,两人合着琵琶阵阵,悠悠行着。
这,莫不是所谓的一眼情深?
皇甫治看得男子脸上洋溢的幸福,嘴角忍不住展出笑意,如同他便是那个牵着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之手的人般,那样惬意。可西钥香染却看得这一幕,心里沉沉地痛。
那年那月,塞外寒池边,她不也是这样倾心于墨玉涵,牵着他的手躺于星辰之下,许下诺言。他叫着的她的名字,子芊、子芊,一声声,可如今,却再不会有人记得百里子芊这个名字,也再不会有人见她真真的笑颜。
玉涵。西钥香染心里深深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一抹悲伤融在眉间,再悄悄化开。“我向你许诺,待我入朝为官后,定会再回此处与你相见,此誓言天地可鉴。等我,等我。”
戏台上,男子说得愈发动情,可每字每句却如同利刃般在西钥香染心口划开。这样的话墨玉涵也曾对她说过,可是,她已不是那个百里子芊,又如何再以现在的身份去见墨玉涵。也许,他曾去寻过她,却只闻得她的无踪无影。也许,他们注定此生无法再见。那诺言,为何那时听来那么欣慰,此刻却如此苦涩。
“染妃,你没事吧?”皇甫治见西钥香染神色有些不对,赶忙转了头。“只是昨夜没歇息好,让治你担心了。”西钥香染随口敷衍了去,却看见皇甫陌瞥来的目光,似是思索又似已看穿她的心不在焉般,让她浑身不快。
“皇后娘娘到。”台上戏正演至情意浓浓,忽地被这尖细嗓音给怔住。众人纷纷回头,看得钟离正穿着一身暗红色镶金长裙,缓缓步入内殿。轻轻看了在座众人一眼后,便微微笑着,“不必行礼,接着赏戏便好。”说完,便走至皇甫安阳身边,准备坐下。
可刹那,西钥香染视线与钟离相交,一时间,两人瞳孔微微张开;西钥香染想得她看见清宁宫令牌的那般震惊,而钟离想得素和沙与她于镜月轩一番对话,心中那份疑惑渐渐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