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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边区风情1

汽车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在一个叫桐木坪的村寨停了下来,因张家坝没通公路,去那里还得由此下车走上十多里的山路。昨天,张玉环就决定好了,大家下车在这儿吃早饭,然后步行去张家坝。越素贞等人虽说已是吃过了饭,却还是跟随张玉环向设在公路旁的饭店走去。大家还在店门外就已发现里面早有不少人在吃喝,进得店内,越素贞突然听得身后的陈健在呼唤:“老俵,今天你可得请客了。”

“啊,原来是陈老俵,还有何夫人。来来来,我请客!”应着陈健的呼唤,店内靠里一张桌的几个食客中的一个,突地站起来与陈健答话。这人大眼浓眉,短发劲须,虎背外套横披,狼腰打带紧勒,显得浑身是力,充满了山里人的野性。

“我们不要你请,另有一人你是非请不可的,就是你家大姐。”陈健抢在了张玉环和越素贞的前面,乐呵呵地同这汉子卖起关子来。

“我大姐?开什么玩笑,她还在常德呢?”

“金姑不在,你难道就没别的姐姐了?”张玉环也凑上前,笑吟吟地插了话。

“耀弟,你好啊!”心里先就存疑的越素贞,现下听了三人的对话,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分,就主动同他打起招呼来。

“你——对不起,我们好像并不相识。”除了自己的姐姐外,余耀子还从没同别的女人套过近乎,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近于天仙般的陌生女人主动来同自己套近乎,他还觉得很不习惯,感到脸上有些微微发烧。好在别人都只认为他是喝多了酒,也就并不介意。

“她是余敬民营长的妹妹,从桃源莲子溪来的,要长你四五岁,算不算得你姐姐?”张玉环坐上了余耀子让出的位子笑说。

“啊,算,算,想不到大姐会到这个地方来,敬民哥怎么样,他没来吗?”

“你也不要叫我做大姐,我在家里排行最小,就叫我幺姐吧。你敬民哥他——他被日本鬼子害死了。”

“啊!”余耀子愣得一愣,桌上就是一拳大声道,“狗日的小鬼子真是讨厌,老子早就想跟何师长上前线,也宰他几个狗日的,就是因为满弟还在常德不回来,不然的话,哼……”

“老俵也不要太难过,想我们的人马还在前方坚持着,民老俵的血债,我们一定会让鬼子加倍偿还的。”陈健见耀子动怒,也就劝说开来。

“唉,我是感到惭愧啊,大家兄弟空有一身本事,却不能——哎,还是给你们介绍一下,仨弟……”余耀子正在感概之际,突然看见与自己一起的众兄弟,除了矮子老仨外,都已起身离桌站在了一边,就立时给大家介绍起来。

矮子老仨果真名副其实,不光身材几近侏儒,而且五官不正,斜眉吊眼。当余耀子起身与人谈话之时,别的兄弟早就起立站在了一边,他却不敢挺身亮相,仍是坐在桌边埋头吃喝——尽管耳朵在注意别人的交谈。此刻,余耀子给人介绍点了他的名,他不好再行装大,立时放筷起身来到越素贞面前,抱拳埋首——大概是他自惭形秽,平日里养成了不愿与人直面谈话的习惯——淡说道:“仨弟见过幺姐。何夫人同我也可以说是老乡,大家认得。其他老总、先生,今天得见,日后决不会忘记。”说完,他又坐回原位上。

“我这盟弟,就是这样的。”余耀子见矮子老仨如此,也觉不是那么回事。于是赶紧打起圆场来,“山里人都是这样,见了生人就没有什么多话好说。其实,他们也真够义气,我说不用他们送,可他们偏要送我回家——哎,你们这又是去得哪儿?”

大家见余耀子动问,便把去张家坝为石维义送葬的事告诉了他。听说是去为英雄送葬,余耀子立刻吩咐矮子老仨等人就此各自散去,自己决定同送葬队伍一起去张家坝。矮子老仨听余耀子如是说,即刻来到越素贞跟前,又抱拳埋头说:“幺姐既是我盟兄的姐姐,当然也是我老仨的姐姐。老仨在外虽是名声不大好,但日后幺姐若是有什么差遣,仨弟定会效力。就此告辞!”说完,他也不和别人打招呼,径向店外走去。其他浪子倒是向众人点了点头,这才跟着矮子老仨走出门外。这些人同余耀子一样,外衣遮盖下的腰间,全都凸兀起来,想是带着能够咬人的家伙。

饭后,张玉环领着众人来到张家坝,会集了吴梅花和张治兴等人,大家准备了香纸蜡烛及鞭炮,由蒋老成捧着籐箱,一起来到了石维义的家。对于石维义的死,他一家大小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一点没有感到意外,镇静得让人吃惊。张玉环拆开石维义生前给家人写的遗书,当众读了起来,当读到石维义要求妻子同弟弟不能分离要厮守一生这段文字时,他俩虽泪如涌泉,却还是没有放出声来;只有石维义的大儿子,牙关紧咬,暗自下着继父之志,杀奔前线的决心。

3天之后,殓着石维义遗物的棺木入了土,墓碑上刻着沈崇文手书的“抗日英雄石维义烈士之墓”十一颗大字。丧事办完,张玉环又组织人力,将一千多双军鞋,从张家坝背到了桐木坪,然后一干人等又驱车向茶洞驶去。

众人回到茶洞,原先留下来的军车,早已将军火及茶洞方面的军鞋装载完毕,只等第二天出发去前线。沈崇文与刘鹏飞要去所里复命,顺便也带越素贞母女去永绥,大家自然也就随车同行。蒋奉楠倒是留了下来,准备在余耀子和张玉环的帮助下,先与人称两庄老板的茶洞大户龙文池谈笔生意,然后再去永绥看望妻女。

第二天早上汽车将要开动时,张玉环、蒋奉楠、余耀子三人都来送行。不知什么原因,连杨全癫子也到车站来凑热闹。张玉环握住越素贞的手对大家说,端午节快到了,到时大家都来茶洞看龙舟赛,她负责接待。见张玉环如此热情,当然大家是满口应承的,都说到时一定来。众人相互道别之后,汽车就开动了。

越素贞等人来到永绥城,在设于西门外文庙里的八中初二部报了到。阮寿筠一见到他们,也不知有多高兴,急让女儿去设于小北门跑马场内的高二部找王剑清,让他也来和大家好好聚一聚。自此,越素贞就在八中初二部干起了缮写工作。一遇难处,阮寿筠便主动帮忙。特别是王剑清,有事无事总是从高二部往初二部跑,无形中又担下了越素贞四分之一的工作。而沈崇文与刘鹏飞自完成了在茶洞建立国立师范学校的报告后,就一直在茶洞组织学校初建工作,一有机会就来永绥看望大家。就这样,大家平安顺利地渡过了两个多月,直到端午这天,才又应张玉环和余耀子之约来到茶洞,一方面看看茶洞的龙舟赛,再方面参观一下茶师校舍的基建情况。当然,在这行人众之中,又多了王剑清及阮寿筠母女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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