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翠翠出门远去,房内的王剑清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静。他自己也象翠翠一样,巴不得早日把相互间的关系确定下来,而事实上却又做不到,越素贞从来就没给过他这种机会。翠翠刚才对他说的这番话,确实让他感到十分震惊,“选金选银”,还“一箭双雕”,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他王剑清在别人眼里究竟变成什么人了?他明白,他以前之所以听不到这些话,是因为别人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而已,这并不等于别人就没在背地里议论。现在翠翠把这话说出来了,证明是有人对自己的事产生了误解,或许可以说是别有用心。他知道,现在是非把这事确定下来不可的时候了。蒋奉楠已死了三年,而旁人又有了闲言闲语。如果这事再得不到解决,那将不但是要影响翠翠的学习,同时也要影响到自己的工作了。想到这里,他决定晚饭后立时去找越素贞,今天非要逼她把事情确定下来不可。吃过晚饭,王剑清下河解了凉,独自坐在河滩上又想了一会儿心事,终于一咬牙关,走向了辞愁茶店。
来到茶店,茶客正多,但大家都知道这姓王的可算是茶店的半个主人,对他的到来,也就没谁再感到奇怪而说疯话。他对客人们点头示过意后,便随口向越素贞问道:“翠儿没回来吗?”
“没回来!你找她有事?难道她不在学校?”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说着,他就走进房去横躺在床上。
越素贞见他今日神色有些反常,便跟进房来,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他说这几天事太多太忙碌,感到有些困倦,所以请了假,专程来这里透口气。她见没什么大事,也就不再理他,自回堂中招呼客人。待到客人散尽,已是上灯时分。直到这时,王剑清才走出房来,帮她将柜台撞板上好,又将大门关上,便返身愣盯着她看。看得她一颗心怦怦直跳,浑身不自在。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啦,一副神经相。”她不得不开了口。
“素贞,我们还是结婚了吧!”他说的很费力,却也很果断。
“你又来了,”她侧过了身,“我们说好了的,等翠儿读完高师再说,怎么又要提起呢?”
“今天下午,翠儿又找到了我,说是外面传了我们很多难听的话。”
“传什么话?”她到底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他们说——唉——不过都是说我的……”
“究竟别人说你些什么?现在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他们说我在你们母女之间选金选银,还说什么一箭双雕。你看,这……”
“哼,随他们怎么说,我们在乎他这些干什么!”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翠儿在乎呀!再这样下去,我们岂不是要被逼疯?!”
“我们站得直,行得正,别人爱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我们就当没听见。只要自己不乱阵脚,那要什么紧!”
“话虽是这么说,可你也应当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其实你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
“我怎么不承认?可你总该为翠儿想想。要是我们真的这样了,翠儿怎么办?她是爱你的,又才十七岁,她怎么受得了自己母亲占了自己心上人的事实?!”
“事实总归是事实!你只知道为她作想,可你为我想过没有?我爱的只是你,再过三四年——我知道,我并不是蠢人,我知道你要再等三四年的原因,只不过都是为了翠儿——到那时,要是我接受她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只是你自己去苦恼;要是我仍然不接受她,她到时也有二十一岁,什么事也挺得住了。可你总该想想我是怎样的人,莫说再过三四年,就是再过三四十年乃至一百年,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他终于伸手促住了对方的双肩,“你别忘了,我们给汪子俊的诉状中,早己表明了我们的关系!”
“我,我不能——”她挣脱他的双手,急急退开,然后靠着壁板,露出一脸的无奈。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王剑清紧急着上前一步,“事情就是这样的,是你自己把它搞得一蹋糊涂,使得大家现在都痛苦。你为什么不能现实一些呢?”说到这里,他才发现她已是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心里不免又疼起她来,脑瓜一热,竟跪下地去,“我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接着跪踏到了她的身前,抱住她的双腿哀求道,“让这一切早些结束吧,求求你了……”
“我……我……天哪!你,你这冤家……”她终于站立不住,身子顺着壁板滑了下来。然而,不等她身子滑下地,王剑清及时从地上立起,有力的双手把她圈入怀中,张口便印住她的嘴唇猛吸起来。而这时的她,早已是茫然无知了……
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是躺在床上,双肩凉飕飕的,虽说是有那么一股股热气在温暖着上身,可双膀冷得毕竟不是滋味。她知道这是自己上衣敞开不抵风寒的原故,伸手想将上衣扭扣扣上。双手刚抬起,这才发觉有一个巨人的身子,实实在在地压在了自己身上,她已是喘气不能了:“龙文池!你这坏种……”思绪正到这时,那蛇信一样的东西又在自己的鼻孔内乱钻起来。她便“呀!”地一声尖叫,猛抬头,一口就咬在了对方的左肩上。听得对方“嗯”了一声快速地撤去了身子,她又猛地一下坐立起来,睁眼一看,原来自己咬的并非是那坏种龙文池,而是自己心已默许的王剑清。她就扯住自己那已是敞开了的上衣扭扣,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是弄糊涂了……”
“该说对不起的应是我!”这时的王剑清捋开了衣肩,用手不停地抚拭着左肩上那团已瘀紫了的牙印,由先前的吃惊,变成了现在的恼怒,没好气地又顶了她一句,“是我太糊涂了!都已三年多了,竟还一直没弄清楚你的真实心理!我真该死!”说完,他就转身走出房,然后打开大门离开了茶店。
坐在床上的越素贞这时并没停止战抖,耳听得大门被他砰地一声反拉上来,自己也是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强制着让泪水向肚里流去……
王剑清回到自己房里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他躺在床上老是睡不着,当然睡不着的。他理解不了越素贞刚才对他的那种态度,他也不能原谅自己对她的那种冒失行为,他更不知道自己将后来应当对她怎么办……时间一分钟一分钟、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可他却仍然不能入睡。天亮之后就要上操,今天可是学校开学的第一天,要按正常的作息时间工作,自己还要担负几个班的军训课,如果现在不休息好,到时搞训练可能就提不起精神,影响了训练效果。这是一个工作人员——特别是像自己这样身担学校行政职务的人员所不能容许的。但没办法,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坐起来点支烟,吸了几口又把烟灭掉再睡,还是睡不着。他想:以后干脆就不要再去她那儿了,按她说的,再等三、四年再说……唉,干脆以后就算了,自己打他一辈子光棍又打什么紧?现在自己也有二十九岁了,一生差不多得了一半,光棍生活还不是就这么一回事……他娘的,过去看别人谈恋爱,谈得死去活来,自己还觉得可笑,说是自己条件不错,将来决不像别人那样窝囊,哪知到头来,自己同别人还是一样,兴许比别人还不如,别人哪会像自己这样不明不白……鸡叫了,王剑清一整夜到底还是没得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