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如流苏一般,迢迢起青烟。远望山间,那白云缭绕环笼,仿是给山峰系上的白丝带。夕阳的金黄色光芒稍显暗淡,映衬着天边的云霞,像极了一个害羞的女子,轻掩红腮,杏眼迷离。
近处芳华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紫的,各色小花布满岩石,满目琳琅。芳菲还未散尽,花间还偶有小兽穿行而过。男子张开臂膀,扬天长啸,那声响传出去,久久不散。女子走到崖边,摘一朵小花放在手心,那花朵似乎有了魔力一般,在手掌心欢悦跳动,旋转摆动,轻舞着身姿,像精灵一般。周围还有一层凝而成实的光晕,不断聚集,慢慢的好似春雪,飘洒而下。男子回头,瞧那白衣女子正被手中的花朵吸引,也不言语,静静的看着,仿佛也在看一朵盛开的鲜花。在这样的盛景里,是那么的和谐美妙。
“墨公子,这八门无极阵似乎也没有先前听到的那么可怖。你看这花,聚炁而成,浓而成形,多姿多色,和大荒的一模一样,似乎更鲜艳。”这时,一只长尾松鼠从岩缝中窜出,土黄色的皮毛,毛茸茸的小脑袋,俩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看看墨炎,再看看萧碧落,直立起身子,很小心的慢慢向萧碧落靠近,不时的走走停停,左顾右盼,似在提防着二人。萧碧落看那滑稽的样子,微微一笑,对着那松鼠摆了摆手,那小家伙似有灵性一般,顺子萧碧落的身子爬行而上,只几个轻跃便爬到了萧碧落的怀里。女子轻轻的抚摸着小兽,那小兽似乎很享受,贪婪的眯着眼睛,伏在女子怀里。
墨炎走过来,想去摸摸那小家伙,不料长尾松鼠呲牙咧嘴,似乎是在抗议,不喜欢男子靠近。墨炎无奈的摇了摇头,哀叹道:“莫不是我刚才惊了你的觉,你才这样?”那小兽跳跃着吱吱叫着,那样子像是在回答。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墨公子,我们现在身处的就是兵仙当时所创的八门无极阵。此阵创立之初,是作为一件圣器被使用。在战场上,兵仙发动八门无极阵,不管敌军是否有千万雄兵,都会尽数被吸入这无极阵中,被阵内密布的陷阱和炁灵剿灭殆尽。从有记载开始,兵仙在战场上未尝一败,因而被后世尊为兵仙。入得阵中之人,鲜有破关而出的。这么多年,也只有风炎教主一人。”女子娓娓道来,似对这圣器甚是了解。
见男子也不说话,接着道:“因为我是圣教中人,另外当初风炎教主破关的细节被寥寥几笔记录,所以也就懂这八门无极阵一些关节。”
“莫不成姬飞花到这关前主动放弃?”男子也知另外一人便是在此关前受阻,随即问道。
“知难而退不是姬飞花的作风,那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姬飞花并没有入关。”
“仙子刚才说到可怖,难道贵教先圣风炎教主进来时与现在不同?”墨炎也是心细如发之人,女子说的话他都在回味。
“是的,风炎教主当时入关所处位置是腐蚀深渊。不同你我,我们此时所处的是天柱峰,又叫点兵山,是仿峒州神武陵源所建。本就是一处世间福地,在这铸炁而建的小世界里更是盛景难收,此间的一花一物,都是聚炁而成,生生不息。吸收日月灵炁,循环往复,所以此间的时空只会越来越广袤。”
男子走到崖边,向下张望,只觉得幽深不见底。随即道:“既然到的此处,必有玄机。”顺着山崖绕行一周,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墨公子,不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了吗?此间一日月,世间一千年。世人都想长生不死,殊不知,这最长寿的地方竟是在这八门绝阵之中。”女子似是嘲讽世界人,一副洒脱看淡一切的样子。
“仙子如此说也是甚好,与仙子在此间长伴,山高风遥,也不失是一个好的去处。只可惜此间无酒。”男子开玩笑的说道。
“墨公子,当年的风炎教主在此间呆了三十七载。想必也是历经生死,有太多的时间感怀人生。”萧碧落淡淡说道,也不惆怅,也不担心,仿佛和她无关一样。
“什么,三十七载?”墨炎被深深的刺激到了。他现在似乎也有些看不懂身前的女子了,明知道会在这里被困这么久,为何还这样轻描淡写的和自己进来?为了什么?为了冥离幻境里看到的箴言,还是?
“三十七载,对一些人来说,可能是人生的全部,可是对于羽族的我而言,这并不算什么。墨公子,你勿需担心,在此间你只会感觉到时间被无限拉长,日不会落,月不会出,就这样,除了鸟虫走兽这些活物。三十七载对于外边的人而言,可能只是喝杯茶的功夫。”女子的话语再一次深深的刺伤着墨炎,岁月难熬,尤其是对于一个刚入世的小子,无关紧要的去看了个花灯,接着稀里糊涂的进了一个叫八门无极阵的世界里,然后需要痛心疾首的煎熬无数个岁月。
“萧仙子,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如若知道要在此间煎熬这么久,打死我也是不进来的。格老子的,感觉上当了。”男子双手抱头,叼了一个花枝斜靠着崖壁。任凭金黄镀满全身。
那小兽从萧碧落怀里纵下,似是示威一般,歪着头看那男子。
“仙子,我们就这么站着吗?说点什么吧!也好让我打发下这无聊难耐的时光。”双手一摊,表现出一幅无奈的样子。
“墨公子,我们入的是人盘八门,也就是这八门无极阵,为何说是绝阵呢?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确切记载的方法,可以有法可依出的此阵。”
“难道当初的风炎教主没有记录吗?”
“在破阵这一环节,是空白的。风炎教主的手卷上只说了此间八处险地,此处便是其中一处。”
男子听到此处,摇头暗叹。随即摆了摆手,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释然道:“出去了都成老头子了,看来美酒美人都和我没关系了。”
女子看他这副情态,淡淡笑道:“墨公子不用担心,此间是灵炁铸就,是一个封闭独立的环境,不会把任何一个进入此间的生灵拖入轮回之道的。”
“那看来也不错,有大把时间乐山乐水了。仙子给我说说这神武陵源。”男子似是来了兴趣,女子也不着急,二人依着山崖,男子盘膝而坐,萧碧落给墨炎讲了起来。
再说外边,姬飞花跟着侍者到的广场正中,对着上座老者微微一鞠,恭敬道:“青州候,快二十年未见,您依然神情矍铄。”姬飞花在下首找了一处坐下。
“老头子老了,我令狐家守灯一族传承了十四代,如今到我这里,总算是功德圆满了。”白须老者看着眼前的壮年男子,欣喜说道。
“令狐家奇才旷古烁今,本以为这知天命人还会是贵家族之人,今天看来,倒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竟然会是一个北蛮小儿。”随即男子有些忧心,转头看去,第四关前一个华服男子正在御炁而行,在九星之上检验着。
“我知道姬先生在担心什么,天命注定,强求不得。火火相冲,必有一伤,云荒是精彩了,可是又免不得生灵涂炭。”
“一将功成万骨枯,累累白骨无人收。”姬飞花下意识的去寻腰中短笛,才想起已经送了出去。
“飞花老弟把琼笛送了弟子?”老者轻抚长髯,俩眼神光迸射。似是看出了姬飞花的内心想法。
姬飞花拱手道:“是的,老爷子。也当是借花献佛了。我白云山姬家人才凋零,唯独姬翎骆是可造之才。不得已,望老爷子体谅。”
“蚺蟒之才,不堪大造,辅业有余,创业难当。身处乱世,当自虑之。”
“老爷子慧眼识珠,什么样的人都逃不过您的法眼。辅业便可,我对姬翎骆也无太多期望。”
老人摆了摆手,继而道:“宛州来人了,长公主丢了。”
“飞花已于昨日得悉,真是乱世多事。”
“这八门无极不知道进去是怎样一种体验?”老人思维跳跃之快,让姬飞花一时也有些不适。
“飞花无缘踏入,不曾有过体会。”
“可惜了。”老者微微摇了摇头,月依然半悬,清冷的天越来越让这个老人觉得不适了。广场上武林之人越聚越多,一队轻装简行的马队从西门入城,吧嗒吧嗒的马蹄声把这夜踏的更冷。为首一男子高额翘鼻,一副异族装束,翎毛大衣,长筒棉鞋,发髻高耸,背负长刀,骑在一匹枣色大马上。看那年龄大概二十四五,膀大腰圆,身材厚实。后边是一圆顶锦轿。俩匹白马拉着,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周围数十人护卫,也都是轻衣简从。
那锦轿停了下来,为首那人策马回来在轿侧停留,也不言语,恭敬的立着。只听轿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听那声音清脆空灵,恍若梵音,入耳舒心,仿是听了天籁。“勒利码将军,我在此处等候,劳烦你去通告下一等守灯人令狐无忌,一等守灯人妖国圣女忘川家主穆时烟在此静候。”
外边发生了什么,身处八门绝阵的二人全不知晓。二人在天柱峰上已经呆了数日,饥饿时会以崖边山石上攀附的百花为食,偶尔大尾松鼠会送来一些野果,供二人充饥。山缝间有清泉流出,也倒是吃喝不愁。闲来无事。墨炎把时间很好的利用起来,这些天已经把在第二方石台上看到的练炁之法运用的熟练自然。虽说此间日不落月不升,但是每个人形成的生物钟还是能很好的预测世俗间的时间。七彩流光诀已经可以自如运用,墨炎也试了几次,发现这天柱峰被一道炁墙围绕,任凭怎么使劲也是离不开分毫。这些天也把平台上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萧仙子,这惬意时光过的还是舒服,难不成我们也要在这里过上几十载?不如这样,你我正好搭伴过日,等出的去时,已经儿孙满堂。如今这样,岂非辜负时光?”墨炎把嘴里吊着的草根吐掉,百无聊赖的调侃着萧碧落。说着起身又在那山石间翻腾着。似要寻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可以让他尽快离开。
“这里没有狂风暴雨,没有电闪雷鸣,倒也省去了很多麻烦。不用你去搭屋建宅,不用开荒辟地。倒是清闲。”女子也不正面回应,独自靠着一处山石,正在默默的运功练炁。一阵晶莹的水色环绕全身,凝结起来剔透无华,泛着盈盈水色。
“无聊死了,仙子也是如此不解风情。”男子百无聊赖,也坐下继续运炁练功,这几日练炁瓶颈已被完全突破,这一方天地,本就是一个聚炁而成的世界。炁体运行似有辅助增益效果,吸纳外界的灵炁似乎更容易。按照目前的情况,这内炁已经达到了世间四十年的功力。
萧碧落看着男子身上泛着的七彩光芒,暗暗心惊。只是几天,眼前的男子的内炁突飞猛进,隐隐已有进入中灵境的内劲。
每个灵体都有灵境,初级灵体是为下灵境,再往上分别是少灵境、中灵境、上灵境、乾灵境,乾灵境之后还有坤灵境。五个灵境越往上突破越难。以萧碧落的修为,也堪堪突破少灵境。
天边的残阳还如刚进来时的样子,依然挂在天边,云卷云舒,残日始终分毫未动。墨炎从入定中醒来,不觉得肚子在咕咕叫了。转头瞧那女子,依然在入定之中,姿容绝世,看着竟然有种暖暖的炁流在心中升起。
“格老子的,最近难不成练炁生出了错觉?练炁何时会有炁体进入心窝。”男子使劲的摆了摆头。再看石台处,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已有各色野果堆叠起。一个大尾巴在那山缝间隐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