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四五更,一向都是修罗道中女子必做的早课,墨炎倒是更喜欢把自己的睡眠时间无限加长。隔着一堵泥墙,墨炎都能听到隔壁母女二人的心跳声。此时,墨炎正留恋在梦乡中回味着昨日山间的温香满怀,和慕容无双的乖巧形态。
慕容无双的内息已经在极泉穴到合阳穴之间几处大穴往返了三个周天了,却依然能听到隔壁男子慵懒的打鼾声。慕容红棉无奈的摇了摇头。慕容无双也跟着暗感无奈。
凌烟歌早早的着人准备好晨起洗漱的用具,伺候的下人们在门外候着了。慕容红棉很是奇怪,为何偌大一个逸仙派的地方,却没有一个白崇礼的探子。想来这凌烟歌也不简单。她也不愿再多想,只观那汉子直爽的性子,也不似绵里藏针的人。思罢开门迎了下人进来。燃着的黛香清爽怡人,和着晨露的清香扑鼻而来。慕容无双只觉得精神气爽,慕容红棉嗅着这股清香,觉得伤口处尽然有种微微的凉意。
“凌大哥真是好客,为了俩个修罗道的夜叉舍得燃这能起死回生的天蚕断续膏。天蚕产自西陆深海孤岛之上,昂贵比千金,红棉怎么能受得起呢?”慕容红棉觉得有些担待不起,全凭那异族男子才得保性命,如今又占人家的光,受用这天下圣药。
门外一人听她如此说,爽朗大笑道:“小兄弟要救的人就是我凌烟歌要救的人。我怎么能藏着掖着呢?不然倒是让小兄弟小看我凌某人了。”只听其声,便想到了那副阔脸模样。倒是隔壁一人闷声闷气的抗议道:“格老子的,凌大哥,你的霹雳嗓子扰了我的春秋美梦,速速好酒陪来。”
屋内众人莞尔一笑,都为这不着调的二人无奈非常。
“今日凌哥哥可无酒陪你,也不敢留你痛饮。倒是想告诉你,今日不止有酒,而且还有美人相陪。刚才老哥我收到萧仙子传来的口讯,她约你午后西山相见。二人对饮,秋风缭绕,好一副惬意光景啊!羡煞我也!”汉子也不管别人如何想,兀自胡说八道着。
“如此甚好。凌大哥真是我的福星啊!他日林中邂逅遇到了潇湘仙子,路途相伴又遇到了紫玉仙子和芙蓉仙子,如今又有天罗仙子相伴,我倒是觉得这么些个绝色女子都是冲着你凌大哥而来的,而小子我倒是沾了你的光一堵众美。”屋内二人都暗暗摇头,倒是那几个下人扑哧笑出声来。
“格老子的,我要真有如此本事,怎会便宜你个小子。”说罢那爽朗的笑声又传了进来。
墨炎也收拾停当,为午后的相见稍做了些准备。慕容无双站在远处的墙角默默的注视着,身后是姿色依旧的慕容红棉。从女儿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现在,她只有默默的祈祷,将来的女儿会幸福快乐。
西山是钟山南麓的一段延伸,顺着青州城的西边一字排开,只是在西门附近的山凹处人工开凿了一处通道,险峻异常。建一关口,名曰一线天。倒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
山东侧紧挨青州城一侧山势较缓,坡度不大。山上林木稀疏,出于战略的考虑,这道天然的屏障拱卫着南唐国宛朝的西北边陲。守城的青州兵将领是一位有大略的人才,为了开阔视野消除盲区,西山东侧上的树木被砍伐的一干二净。
暴露出来的石块斑驳陆离,山顶上几个连着的山凹,在战时可做据守的阵地,若有敌人来犯,即使以极大的伤亡攻下了这西部屏障,也会在巍峨的青州城下止步的。
墨炎不知道萧碧落是何用意,要约他到此处相见。抬步拾级而上,秋露的清香在午后还未全部散尽,山道俩测的杂草合着湿气迤逦而上。真是空山不见人,忽闻天籁音。
细听,正是一曲《梦里欢》。
孤裘难消万千愁,深阙残栋堪御晚秋风。
一朝与君别,凄凄三十年。
梦里窗前贴花黄,珠钗美玉为红颜。
醒觉才知梦一场,垂泪低泣盼相见。
真是此情婉婉,此曲戚戚。
墨炎仿佛看到了一个独守深阙的女子日夜盼望心爱的人的归来。虽然红颜逝去,虽然漫长的等待消磨尽了女子最后的一丝希望。但是那份执着坚定的信念深深的感染着每一个人。
曲子依然在弹奏着,也不见有人,墨炎也不好打断这美妙的曲子。只是放缓了脚步,向着曲子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曲调忽转高亢,像是那女子在等待了无数个不眠的日夜之后,终于和她日思夜想的人儿相见了。不管她等来的是什么,但是那最后的一个回眸,却是瞥见了一生的守候。
在曲子最后,墨炎仿若看到了一对展翅双飞的比翼鸟,向着红日的方向高飞而去。又仿佛是一对耳鬓厮磨的游鱼,向着深海的方向同游而去。
曲罢,不觉已是登临西山顶,一览众山小了。
山巅一处修葺过的方顶四角小亭。亭中一方石案,正中一张红木古筝,前边焚着的黛香还摇曳的冒着几缕青烟。闻着清甜怡神。案后俩人,一人端坐在古琴前,收曲的一只手还未收回。另一只手正抬起顺了顺额上的发鬓。一袭白衣,黑发如瀑。观那面孔,浩如烟霞,凝若秋月。正是有‘潇潇雨歇及湘江,暮暮残阳断愁肠’之称的潇湘仙子萧碧落。在她身边,一身黄袍的阔脸汉子抱剑而立,见墨炎到来微微一笑。
“墨公子,唐突把你请来,碧落有自己的不得已。希望墨公子多担待些。”潇湘仙子轻轻拂去琴上落下的点点灰尘,看着墨炎淡淡的说道。
“墨公子请了。”南灵公子李修渊抬手请墨炎入座。石案一旁尚有几方石凳,都擦的干净,不着一丝灰尘。
墨炎拱手道谢,也不客气,在萧碧落面前坐下。距离虽不远,但是那副幻似烟霞的美在墨炎严厉总觉得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此前只知道萧仙子功法卓绝,容貌绝世,今天才知道,萧仙子的才情也不输琴仙乐圣了。”墨炎恭维说道,不过在她看来,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他也被这个迷一般的女子深深的吸引着。
“墨公子当会真说话,南灵自愧不如。”一边的阔脸汉子也独自找了一方石凳坐下,向墨炎赞道。
“墨公子,今日早些时候我教接到南三派的照会,为了能够顺利从鬼魅残影手中救出被虏的几人,我们还需和他们通力合作。如果在此时再生争执,不但被虏几人性命不保,而且鬼魅残影一旦神功大成,下一步就会为祸江湖了。”萧碧落早些时候接到南三派联名手书,信中言辞恳切,并且晓以利害,希望萧碧落能约束门人,避免在这个时候与三派起冲突,萧碧落倒是乐得如此。
墨炎听萧碧落这么说,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况且索馨嫣还在鬼魅残影的手中,虽说一时安全,但是一旦五行灵体齐聚,鬼魅残影发动五鬼朝宗大阵,再救人也来不及了。思及此,墨炎一时五味杂陈。担忧、紧张、无助、急切。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嫣儿还在那厮手里。他既丧平凡感官,但是以他那种境界的高手,怎么会分不出嫣儿是不是身具冰水灵体呢?”墨炎此时竟然有种更深的自责。索馨嫣离家相随,他不但不能保证她的安全,还在她出事之后心安理得的过了这个些天。
萧碧落却淡然道:“墨公子你还不知道吗?嫣儿姑娘可是绝佳的冰水灵体啊!天资比碧落也不逊分毫。其实那日在林中初遇之时。我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水乳交融的安泰。鬼魅残影岂不知他要抓的人并不是我!”
这倒是令墨炎惊骇不已了。但是他似乎还有些不明白之处。昨日在山中听得白崇礼与蒙泽的一番话,瞧那白崇礼没有丝毫的紧迫。自己的心爱弟子依然控制在鬼魅残影的手里,可是他任就要和蒙泽达成那笔交易,似乎他一点都不担心白玉舟的安危。
“萧仙子,我有些话还是要告诉你。你教蒙法王已经与白崇礼沆瀣一气了,而且他们的筹码就是你。”
“碧落多谢公子牵挂。白玉舟爱慕碧落已经是江湖上尽人皆知的事情。而他又是白崇礼的亲子,那白崇礼一向疼爱这个独子,怎么能不会满足白玉舟的愿望呢!”
一边的李修渊冷哼一声,鄙夷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早就劝他死了这条心的。如今更是可恨,一个堂堂大派为了一个没出息的弟子,甘愿耍这些无耻手段。”
“李大哥,不得不说他们的计划很顺利。烈伯伯和霸虎伯伯都因为我白白的丢掉了性命。伟岸男儿躯竟命丧于此,父亲若尚在世上,一定不会原谅碧落的。”墨炎似乎瞧到了俩行晶莹的珍珠从萧碧落腮边划过,看着疼惜,但却看到了更多的坚韧。
“萧仙子不必伤感了,如有吩咐,墨炎定拼死相助。”前次二人一起坠入冥离幻境之时,墨炎就深深的觉得,这辈子他再也离不开这个女子了,不是说喜欢她的美貌,倾倒于她的才情。只是有那么一种直觉,无论祸福,这一生他都要与她一起分担。
“明日几派人士要举行会盟,共同商讨对付鬼魅残影的计划,五灵门多年来隐忍不发,暗暗积蓄的力量一定不可小视。所以我决定先同几派言和,待得嫣儿姑娘脱了虎口,再应对几派的攻伐。”
墨炎觉得也该如此,应道:“倒时全听仙子吩咐,只是小子还有些疑虑请仙子和李大哥解答。”
萧碧落和李修渊二人一时也来了兴趣,他们本对这个出身北蛮的少年就充满好奇,今日正好可听听他有何见地。
墨炎瞧二人的认真态度,不觉得有种讥讽的感觉。如此出众的人物,竟是邪道枭首。可叹世事无常。
也不愿多想,墨炎认真道:“昨日我依凌烟歌之言,暗地里听到了白崇礼和蒙泽的一番话,内容虽无多少,但是瞧白崇礼那份镇定自若的神态,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鬼魅残影手里的弟子的安危。难道他就那么肯定自己的实力,一定能够救出被虏的人吗?”
李修渊听墨炎如此说,也一时想不通个中缘由。萧碧落倒是镇定,胸有成竹的说道:“墨公子如此想很高明,李大哥不明白也不错,只是你们都不知道,这鬼魅残影在尚未堕入五灵门之前却是沧浪谷的中流砥柱啊!他的侠名虽弱,但是他的功法和智慧却不输于那一代的任何一个。就连壮年的中州无极老祖都与他战过百合才凭一招洗心门功法战胜了他。至于为何是凭借洗心门的功法取胜,碧落也不得而知。但是此人在沧浪谷学艺的时候却是秉性纯良,断不是一个奸恶之徒的。”
萧碧落见二人都点头表示,接着道:“至于白崇礼为何那般有恃无恐,一定是手里握有筹码。至于是什么,只能到时候看个明白了。我想他一定是很了解苏瑾鹤的软肋,也很确定这个五灵鬼宗不会伤害他的弟子的。”
听萧碧落如此分析,墨炎还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