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灯光明灭,飘忽不定。那二十多个血祭祀的雕像显的异常狰狞起来,似乎蠢蠢欲动着,又要去为祸人间了。
墨炎不觉打个寒颤,这地底石室清冷异常,虽有灯火映照,但那也只是把黑暗驱逐,对着这清冷也是无可奈何的。
老人爱怜的看着墨炎,眼睛昏聩无光,肢体动了动。
“天下间大凡能修得八极大法之人无不都是千年一遇之才,这些人除了天生的阴阳灵体,更拥有着过人的禀赋、极佳的根骨,最重要的是他们有非凡的际遇。符合前俩者虽说也是凤毛麟角,千万人中得一人,而且无不都是绝佳可造之人,但是芸芸众生之中亦未尝难求。而际遇却不是能求得的。”是了,际遇之事岂能强求,就好似想要知道明天要发生什么,怎有可能。
老人叹道,“造化最弄人,疑是无情恨。”这词句透着无尽的悲凉,不觉,墨炎觉得老人已经衰老的没有一点生气了。他的眼帘有点湿润,似乎有些要淌下来的东西。
“曾祖,这阴阳灵体又是什么呢?”墨炎之前也一直只是按照老人给于的方法修炼,虽说也学了很多典籍,但是这阴阳灵体还是第一次听说。
老人长叹一声,好像在叮嘱后人而要把他的弥留之言讲完似的,缓缓道:“听我慢慢道来。这八极大法心法由来众说纷纭,不过心经分散放置在八极之门内,这是可以确定的。如此浩大工程我想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八极其中五门是固定的,是为赤炎门、黑水门、黄土门、紫金门、青泽门。而其他三门则不是在某一固定实地长久停留,他们分别是望生门、寂死门、和轮回之门。八门以九宫八卦图的方位分布,前五门分别与离、坎、艮、震、兑相对应,而后三门分别与乾、坤、巽相对应。而其八门中心点便是如今唐国都城圣京。这八门便是围绕圣京分布在云荒大陆八点,望生、寂死、轮回三门围绕这八个定点构成的圆一刻不停的做着绕转运动。所以说即使你寻得定五门的心经,可是这动三门若想入得简直是难于登天。”老人说完转向墨炎。
“同时入八门又需要具备不同的条件,入门之匙各不相同,而且门内机关暗道重重,一不小心便会丧命在其中。哎!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老人停了停,关心的看着墨炎,却在那小子脸上看不到一丝气馁的神色。继而淡淡问道:“如此难度,你认为光凭好运气可以碰进去吗?都不知道它们在何处,而且还在不停的移转,这八极之法若想练就难过登天。”
光与暗的统一中和了石室内的一切,静默的可怕。穹顶那个鬼面也仿佛在阴恻恻的怪笑着,嘲笑着墨炎的单纯,嘲笑着无知人类的幻想。
“有人能办到,我想我也可以。”墨炎坚定的说道。“事在人为,八极既为之八极定有其内在规律可循,只要参透它的深意,我想进入那动三门也不会是奢求之事。”墨炎很肯定的答道,声音铿锵有力,似乎在说给那怪物听。
老人不言语,只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回转身子步入侧室,吧嗒一声响,地底石室中高悬的松油灯尽数熄灭,只剩下白玉石阶俩边指路的油灯还在嘶嘶的燃着。一切都归于往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穹顶的水珠仍然吧嗒吧嗒的滴着,溅入池中,碎了。
俩边的雕像复有影入黑暗,再不见一点踪迹。
正中的大祭祀也看不真切了,唯有那祖母绿发着淡淡的哀愁的光。
今天所知晓的一切都令墨炎震惊不已,他需要太多的时间来消化这一切了。思罢,墨炎盘膝坐下,双手前胸交叉,结了个繁复的长门大手印,排思入定,灵台渐觉空明,在无一丝杂念。身边长剑灵动飘飞,那上边浮着一层厚实的金色炁体。绕着墨炎的头顶嗡嗡飞舞,幻化出百种变化。
“阴阳灵体百年难得一见,分为阴灵体和阳灵体。而你更是难得一见的阳灵体,阳灵体修习大成可御五行之炁,循环相生,波澜往复,有排山倒海之能,通天入地之法。瞧你这玄黄真炁,已具实型,略窥门道。我很宽慰,望你继续努力,再上高楼。但是切不可自满,天下之大,强者如林,出走江湖,处事需处处小心。以你现在的能力,碰上老朽这个级别的几乎是没有任何胜算的。”洞中传出老人的谆谆教诲,敲打着石壁震荡入耳,声声敲击着墨炎的心灵。暗暗领略,光剑翻飞的更加极速,把个洞穴照耀的光怪绿离。
如若有长门中人在此,看到此种情景一定会惊愕不已的。长门密传天劫剑九十九式,是只传掌门的高绝剑法和心法。而以墨炎如此年龄便练的这么出神入化更是断无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不容得你有丝毫怀疑。天资和努力都具备,真的是一日千里。
影在石室暗处的老人开怀的笑笑,诸事冥冥中都有定数,顺其自然是为天道。看那剑上的炁体又厚实了许多,老人欣慰非常。
也许,化解人间大劫的那人非他莫属。当年一路保护他们,自己差点丢了性命,可见一切都是值得的,虽然在墨家受了很多苦,墨云也够苛刻,但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个孩子的天性被无限的释放了出来,和当时的自己多么的相像。不畏苦难,敢于挑战,勤奋努力,聪慧过人。老者暗暗的点了点头。如果把他的天资放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下,也许会泯然众人吧!也许会追名逐利吧!只有放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体会过众生的疾苦,他才能更好的对待世人,承担自己的责任。时间多才俊,都在名利场里角逐,为了红颜搏命,为了一己之私蛇叔俩端,沆瀣一气,这么多年月,见到了太多的邪恶和丑陋。
不知道过了许久,墨炎从入定中醒来。面色莹润,晶莹剔透。就像刚刚沐浴完毕。一跃起身,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
隐约能听到洞外传入的鸟鸣之声,想想也该天明了吧!这一夜可真漫长。石室内仍旧昏暗,一成不变。
墨炎侧身转向洞口,低声道:“曾祖师父,我这就下山,将好消息告诉父亲,他还不知道何处寻您呢。今天大长老会派人来与父亲接洽。而明天就该去王廷辨个清白了,墨家几百年的屈辱也该洗清了。”顿了顿又道,“那时,您也不必如此劳心劳力了,我会走遍天下为您求医寻方,好医治你的毒疮。”言毕,转身。
顺着白玉石阶朝着洞口走去,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切已经完备,你们只需按步行事便可,明日我会去的,一百年了,只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老人的话中尽是沧桑的意味,也包含了一种深深的愤恨。
墨炎走出洞穴,站在石台上,对面的石壁是葱茏的阴郁。爬满了山壁的灌木参差不齐。偶尔会有几只飞鸟从中跃出,闪电一般划过天际,消失在崖顶。
抬头看看,晨曦的微光已经染红了东南边一小部分天空,清晨九月的日头似乎很遥远,只有到达正午的时候才发泄着它的狂暴的脾气。
墨炎也不多想,翻身上跃,只轻轻一纵便拔起十于丈,只手抓住崖上藤条,再飘然一甩,便稳稳的落在了平台之上。
在这平台之上已能看到初升的朝阳,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柔光,那光并不耀眼。
墨炎提足狂奔,急射向南野。
墨家人勤劳,早早的就有劳作之人,备车马,饮牛羊,磨耕犁。
从众人身边闪过跃入大帐,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个正着。
墨炎闪入自己的寝帐,胡乱揭张薄裘皮盖在身上,装作睡的香甜。白色小兽慵懒的伸个懒腰,俩只红红的大眼睛迷茫的转了俩圈,伸出舌头在墨炎手臂上舔了舔。又重重的砸在兽皮褥子上。墨炎无奈的笑笑,一把把那小东西拽过来,拥入怀中。
每天清晨这个时候母亲都会来叫自己起床,吃过早餐陪同父亲忙碌。因为王廷侍卫已经尽数撤走,父亲每天本职要做的就是协调生产,并且分配所得给各家各户。墨炎也闲着无聊,跟着父亲做一些一个族长儿子该做的本分小事。因为要到岐黄节了,这些天都在忙着准备王廷的供奉,那要装大大的十多车,这都要按照人头从各户抽调,因此任务也比较繁杂。
侧头看看,小白还睡的香甜,俩只毛绒绒的前爪扣在脑袋上,只露那只长角在外边,肥硕的身体显得臃肿可爱,那样子已经有一头快要成年的猪仔大小了。
墨炎笑笑暗道,“看你肥硕的样子,平时吃的太多还不知饥饱。再这么下去可不好,长大了也是一头大肥猪。只能宰了吃肉,无其他用处。”说完还阴恻恻的坏笑着。
那小东西一下子爬了起来,敏捷的动作和它的体态好不相配。惹的墨炎哈哈大笑。尤其是那红如宝石般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墨炎,水汪汪的滴溜溜转着,似乎在恳求墨炎,即使它肥的跑不动了,没用一点用处了,也不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付它。
墨炎心疼的把它搂在怀里,轻拂着它的毛发,这一年的时间里都是这个小家伙陪着自己,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它灵性的性子似乎能看懂主子的所有。当墨炎不开心的时候小兽便用它那臃肿滑稽的身子做着各种对于它来说难度极高的动作,惹的墨炎大笑不止。而在墨炎开心的时候或者忙于修炼的时候,小兽会静静的爬在身侧,抑或呼呼大睡,不来打扰他。
始终不知道那个烟花般的女子为何送灵犀小兽给他,难道她早已经知道离开了她见不到她他便会沉寂在无尽的孤独之中吗?难道只是给他可以一丝寄予情怀的延续吗?墨炎暗想‘你就是想让我看到它就想到你!’不由得一阵甜蜜,一时竟也甜蜜。
也不知那个如花一般红艳的姑娘身在何处,她是否在遥远的国度想着自己呢?红花树,南国云州特有,枝粗叶茂,不消十年就可以成长的遮天蔽日,满树的红花常年不落,都说化作春泥更护花,这红花原来只得思念来涂染。
当初那一拥就那么定格了几个世纪。她的大胆还让他记忆深刻,和她的那一句“但愿妾颜如花红,日日只君赏”,想着脸上辣辣的火烫。
花红,想你了。事毕之后,我会不远万里的去找你。哪怕前途艰险,万山阻隔。
屋外渐渐有了声响,这个时候母亲早该备好一切,来叫他们起来了。天天清晨都会听到妹妹墨冰的埋怨声,那个极度赖床的小妮子往往要母亲几次三番的催促才爬的起来。
然而今天一切不复。母亲轻轻叩门,柔声道:“炎儿,起来早点吃好准备着迎接长老会的使节了。”而后听到步子走远的声音,轻盈不乱。
这时,冰儿也在屋外大喊大叫了,“懒鬼,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起来我要进去踢你了。”然后就听到外边淘气鬼推门的声音。
这比巫师还要可恶的妹妹墨炎可是招惹不起,翻身跃起,将剑挂在腰间,抱起小兽,开门出去。一夜未睡,但是精神丝毫不受影响,墨炎最近总觉的胸中炁流更加蓬勃了。虽然听老人说,似乎自己可以御五行真炁,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也只能把火真炁运用的纯熟。其他炁体,只能说是稍稍过关,差强人意,如果用来对敌还是远远不够的。但是似乎精神气却是比之前更好了,仿佛不知疲倦。
洗漱用水母亲都准备妥帖,帐中案几上摆着丰盛的炙烤羊腿,马奶米汤。墨炎胡乱的洗洗便口水涟漪的凑将过去,帐中只剩他与墨冰二人,父母亲都已经外出准备了。
抓起一只羊腿放入口中,大快朵颐的咀嚼起来。顺便抓一只丢给小兽,小家伙疯也似的咬着狂啃。墨冰在一边看着大摇其头。却也跟着盘腿坐下,舀了一碗马奶米汤细细喝了起来,那模样怪异至极。
墨炎盯着看了一眼,扑哧一声笑,直把嘴中肉末喷将出来,惹的墨冰连连躲闪。
“好妹妹,对、对不起!难得见你今天这么正经,起的这么早,还像淑女一般的如此喝汤,你平时可不是这样,你瞧小白,就它那样子。随便一口就能把这一盆子都喝个精光!哈哈哈!”墨炎爆笑起来,真实难得,这个大大咧咧的妹妹竟也做的想个文弱姑娘。全不似平时作风。
墨冰被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狠狠的看着他可恶的哥哥,怒了许久尽泄了气,昂头翻个白眼道:“本姑娘不和你一般见识,从明天开始我就是正式的黑姑族郡主,母亲说要有郡主的仪彩,不可再像个没人管教的野丫头。不像你这个坏蛋,毫无仪态可言,活脱像个叫花子。”小妮子理直气壮的说着,也不再理会墨炎,低头继续喝她的米汤。
墨炎愕然,是了,妹妹都是个大姑娘了,母亲虽然平时宠溺她,但那都是些朝不保夕的日子,故意放纵她,让她无拘束的生活也会少些压力。而今,如果墨家真的沉冤得雪,那么墨冰就是堂堂的小郡主了,她的一言一行是代表着整个黑姑一族的。
虽然平时俩个人吵吵嚷嚷,口角不断,但是他们俩人都明白,他们之间的兄妹深情是无以伦比的。
二人都不言语,静静的享用着他们的早餐。
灵犀兽竖起的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小鼻子一皱皱的,煞是可爱。
忽然他在原地跳了起来,继而变的躁动,在地上来回窜蹦,墨炎知道,小家伙在极高兴的时候才有如此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