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俩旁是葱郁的柏树,苍白的树皮。树下是丛生的蛇饮樟,那是一种在南夷之地才能生长的植物,不想在恶劣的北国也生的活泼。据说那是一种有毒的植物,南夷之地,蛇饮樟丛生的地方就是毒蛇活跃的地方,他们和毒蛇相伴而生,毒蛇从它们身上觅得更剧烈的毒性。这种植物遍体通红,从花到叶再到茎再到根,红的艳丽,红的刺眼。但是不知为何,这本该只属南夷的植物在这多寒的北国也能生存下来,并且蔓延成片。
男子信马由缰,徜徉马背之上,天边的白光在脸上渡了一层微霜。像在迎接最美的天光,昂首东南。
不觉又让他想到了花红,那个本该属于宛国的女子。从见到她那刻起,他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不是吗?可有一时忘记?
这连墨炎自己都觉得惶恐!
黎明前的夜沉的很静,只有一丝微白,伴着还有习习凉风。让人倍感舒适,摇摇脑袋,把一切杂乱的东西都抛出脑际。自嘲的笑笑。一个低贱的奴隶,还能奢望什么呢。白云山之约,宿命?
似乎前面的路也很静,静谧的有点怕人。风过阴郁,枝头树叶哗哗作响。
猛然,眼前一晃,一人挡住去路,俩手抱胸站在墨炎眼前。
对于眼前的突变,墨炎一点都不慌张,只是冷冷的盯着挡路之人。来人也不言语,从腰间拔出长刀,电光火石之间,那刀面已经聚了一层厚厚的灵炁。夜色里瞧那炁体暗黑的一片。墨炎心里暗暗思忖,此人刚打照面就动手,定是有些缘由,看那刀上聚集之炁,应该是噬木之炁。那么此人就是一个天生具有木属性灵体的木灵者,看那炁体颜色暗黑,发着幽光,噬木之炁无疑。噬木炁浓暗有型,厚实难透,攻时凌冽,防时坚固。逃跑时也可造成大片迷雾,让敌人不辨方向。是木灵者修习的一个方向。那么另外一个方向就是木盎炁,是木灵者之中从医的更好选择。炁体生机盎然,拂面如春,虽然也可作为攻击炁体凝聚迸发,退敌伤人,但是效果却不如这噬木之炁。来人纵身飞跃过来,照着墨炎的头就砍了过来。墨炎不敢迟疑,拔剑上击,聚炁凝炁一触而就。咣当一生脆响,兵器碰撞到一起的声音把整个林子都惊动了。一群飞鸟扑棱棱在飞入夜空,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一些小动物在呜咽。树丛中扑簌簌的响。来人被击退回去,空中身形也不停顿。树杈一蹬,借力第二击从剑上迸发出来。一道暗黑色光剑直奔墨炎面门而来。墨炎双手空中结了一个手印,一个火焰凝结的厚实炁体团迅速成型。向前一推,二者在空中撞击,’砰‘,一声闷响。气体撞击激起的尘土弥漫在林子里,俩边的树木也遭了殃,枝枝杈杈掉了一地。
那人没再攻来,烟尘散尽。墨炎静静立着,也不防备,因为他能从对方的攻击中感觉到此人是在试探。瞧那来人,只见那人穿一身白色袍服,玉带素腰,袍子下摆绣着俩只苍狼,金丝镶边,而那图画更是用银线勾勒出来的,脚上一双踏云高筒仓羚兽皮靴。腰间斜挎一把弯刀,一样装饰的华美,刀柄镶满了宝石。面如白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尖细的下巴。一切都极尽完美,让人找不到一点瑕疵,只是那双眼睛,给人一种寒冷的阴桀意味,会让人不寒而栗。
“阁下深夜拦住在下去路,出手攻击,不知为何?”墨炎试探对方道,看那人装束,华贵而不失素雅,定不是宵小之辈,深夜拦路,而且是拦住一个奴隶的去路,一定会有缘由的。
“不想小姐会对这样的一个人青睐有加,鬼面小儿,低贱如蝼蚁。我懒得与你多言,我只是奉小姐之命来送一样东西与你。”说着解开背负的包裹,拿出一团雪白的东西递了过来,那高傲之气方墨炎都有些不舒服。虽然是受熟人所托,墨炎也要讥讽几句。
“原来是花红送东西来,我道是哪里的宵小之辈干那劫道的勾当,我一无财二无物,只有一副丰神如玉俊朗非凡的俏脸。你不会冲着我的这张脸吧!可是我喜欢女人,对你这个型号的没兴趣。”墨炎听此人说话也太难听,随然他对类似的奚落嘲笑已经习惯,但也要大咧咧的胡说,给予对方回击。伸手接过,触手一片温暖馨香。
“哇,活的,这是什么怪物。嗯,那个,这家伙还在睡觉,口水都流出来了。”墨炎怪里怪气的鬼叫着,像是抓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看的那人连连摇头。解下敷在后背的皮囊,丢了过来。心中却是有些惊措。眼前鬼面男子似乎比自己更强,凝炁聚炁御炁一呵而成,这个年龄,实属罕见。果不其然,是有一些特别。怪不得小姐要把灵犀兽送给这个人。以自己现在先天少灵境的修为,七成力下去,对方都没退一步,看来眼前男子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
墨炎不客气的接在手中,把小东西轻轻放了进去。转而望向那个男子。
“晚间我们见过的,我叫月蛇。只是我站的远。我是代小姐将灵犀兽送于你。”那男子解释道。言罢将目光转向别处,再也不看墨炎一眼。
“是花红送给我的,我收下了,代我谢谢她。”墨炎漠然道。原来是花红。
“你好自为之吧!虽然小姐对你青睐,但是请你别忘了你们之前悬殊的地位。”那人冷言说道,也不去看他。转身一纵,掠过枝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墨炎自嘲的笑笑,举起包裹贴着耳朵仔细倾听,似乎能听到小东西酣甜的呼声。
月更沉了,似乎要淌下来。星光无力的闪烁着。像是述说着一个个久远的故事。
墨炎把包裹束在腰间,快步向南边的方向奔去,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要是被父亲发现,严惩是逃不掉的。
还好墨炎及时的赶回南野,只是多出来的是一只鬼灵的小东西。父亲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是看儿子的眼光多了几分怪异。当时的墨炎没有从里边看出那份怪异。还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当时的事情已经变得很久远了,有时墨炎回想起时有种恍惚的感觉,觉得那是发生在很久远的事,但是当时的感觉却又似近在昨夜。而那直让墨炎牵绊相思的女子从此再没出现过。平静无波澜的日子重复的轮转着。
墨炎转出水面,将手中的一尾肥鱼丢到岸上。那鱼跳跃翻转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小兽也跟着转出水面,低鸣着急冲向岸边,那笨拙的样子着实可笑,直看的墨炎摇头连连。自言自语道:“该给小东西减肥了,要适当的控制食量,还要多做运动。哈哈哈。”说罢再度转入水中。水面旋即平静。小东西爬在岸上肆意的咀嚼着入口的美味,一副享受的模样。
天色渐渐便的暗淡,周围的一切都慢慢的静了下来。
看看小兽也吃的爬不起来的样子。墨炎开心的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意。起身跃上大石,捡起地上衣物,穿戴完毕,拎起小兽抗在肩头。不管小家伙不满的抗议,朝着驻地走去。
想想小家伙已经陪伴了自己一年整了。这一年我没有辜负花红的嘱托,把它养的健康肥硕,相信下次她见到的时候一定认不出来的。又一年的岐黄盛典来了,只是不知今年还有花红吗?男子望向东南边,他只知道白云山在那个方向,太阳升起的地方,也是希冀归来的地方。思念不觉暗涌,带出来柔蜜和悲怆。
无奈笑笑,会有下次吗?墨炎也不知道。
墨家当代家主墨云负手站在大帐中,失神的盯着挂在大帐中间的一副挂图。
“父亲大人,我可以进来吗?”这时外边有年轻男子轻声唤道。
中年男子一震,旋即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轻应一声:“墨炎吧!快快近来。”声音中带着激动的颤音,似乎有什么极重要的好消息要告诉他的儿子。男子面容消瘦,但却透着健康的红润之色,头发束缚在脑后。左额下侧是一个醒目的鬼面刺青,虽然不大,但也占据左脸颊上半部分到额头的大片皮肤。尤其在这傍晚时分,夕阳投下的余晖衬着帐中点起的幽幽灯光,在这样的情景中,男子被衬托的象来自九幽地狱的修罗一般,虽没有狰狞的面孔,但是那鬼面刺青太过醒目显眼,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记不掉它的样子。
少顷帐帘轻挑,一个白衣少年闪入。一样的左额也有一个隐约的鬼面刺青。只是前额的丝缕长发遮住了大部分。发梢还有滚落的水珠,滴在衣服上,渗入到内里。少年面容白皙,显得有点俊雅,双眉似剑直插入云鬓,浓黑欲滴。薄薄的唇,虽不言语,但仅仅看着他的唇似乎就能够清楚的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
侧面立着一个俏媚女子,眉宇间能瞧得出宛人的温婉,行止上却又是北蛮的狂放。细发乌黑,几缕青丝随意的垂在胸前。一身青花短打上杉,水色长裤。见墨炎进来,那女子巧笑嫣然道:“哥哥,你答应给我抓的肥鱼呢?答应我的为何每次都不能兑现,你是不是我的亲哥哥啊?”
墨炎啐道:“你是父亲打猎捡来的,你没瞧出来你谁都不像吗?没有父亲的刚猛,缺少母亲的温婉。文学女工你学了那么久,到现在有哪点像母亲了。一个野孩子。只知道吃。和小白一样。”
那女子拉着墨云的手臂极尽撒娇之能,“父亲,你看他,你要不要管他。”二人也不理她。
墨炎轻轻一揖,中年男子爱惜的接过墨炎的双手紧紧挽在手中。他对儿子的溺爱是显而易见的,像珍视的宝贝般。
墨云似乎对这对兄妹的胡闹早已经习惯,也没有向墨炎责备的意思。,对女儿的口不择言也不加阻止,对女儿的求救也视若无睹。
墨冰也似乎觉得无聊起来,以往当她被欺负的时候,都是父亲出面指责这个大坏蛋的。她看着木人也似的父亲,还转到面前踮着脚挥着柔嫩的小手在父亲眼前晃了几晃,见父亲不睬,渐觉无趣。
“父亲,可有什么喜事吗?您今天面容不比寻常,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这样的容光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即使在妹妹出生的时候也不见得你有这样的喜色。记得上次还是在王宣布撤走我们周围的驻军的时候的事情吧!”墨炎小心的问道,似乎还有着调侃的味道。
墨云爱恋的抚着儿子的额头,似乎陷入了很久远的沉思之中,半响才幽幽叹道:“是啊,确实有好消息告诉你。”旋即又陷入沉思。只是出神的盯着帐中那副图看。
墨炎也不言语,只是那么静谧的等待着。
夕阳已经沉入山底。倦飞的鸟儿都已经归巢。帐外明灭的灯火闪烁着青青的幽光,墨家之人有太多的等待了,这许多年来他们就是靠着这幽幽灯光寻找着自己的方向,羁留着族人的希望。
也不知道父子俩人就那么挽手矗立了有多久。
“炎儿,今天父亲接到长老大人的手书,他在信中称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为我们墨家一族开脱,也许这一次我们族人的厄运就该终结了。”墨云从思绪中醒觉。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承受的惩罚已经足够清洗我们前辈的罪过了。”墨炎答道!
“你真的认为我们墨家是有罪的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墨云叹了口气,似乎带着淡淡失望!
“罪或无罪都不重要了,我们已经承受了太多了。就当作是有罪的,也让我们把所做的一切当作一种心安理得的惩治。何况他们说我们有罪,有些总是死无对证的旧事,隔了百年谁又能准确的说出个真实。也许长老们真的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们一族的清白,但是那也是有诸多局限,我们不便强求,不必追究陈旧之情,也许事实的真相早已经埋没在黄土之下,不见天日了。”墨炎娓娓道来,也不去关注父亲脸色的不愉。
“这么荒谬的大道理我还是第一次听哥哥说的如此心安理得。这也太不要脸了吧!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要我们认,还有他们让我们受的苦我们要他们加倍偿还!”墨冰兴致冲冲的揭帘而入,带进了晚间阵阵舒爽凉意,也夹杂着晚饭的香醇,闻着这饭香,似乎人也要醉了。
墨炎爱怜的看着他这毫无拘束的妹妹,伸手把她揽在胸前,用另一只手狠狠的刮了下墨冰的鼻子。
这一下痛的墨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墨冰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就要掉下的泪水,躲着脚猫也似的闪到父亲身后,倔强的指着她这可恨的哥哥,嘴巴张了几张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偷偷的抽泣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总是欺负我,今天父亲也不帮我。我去找母亲帮忙,洗干净你的屁股,等着大藤条来招呼你。哈哈!”墨冰转向墨炎,开始打趣起他的哥哥!
墨炎只是笑笑,瞧了瞧乖巧的妹妹,眼中透露的尽是浓浓的溺爱之意!墨云也是会心一笑,难得的温暖都在这个帐篷之中,看着兄妹俩调笑,墨云的眉头微微一皱。
“不要脸的家伙,母亲喊你们吃饭了。你们大男人的事情放到后面做,不吃饭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么我也要学这个本事。”墨冰调皮的笑道,眼中尽是玩味的笑意。
墨云也无奈的笑笑,对这个小家伙他们没有丝毫的办法。“走,炎儿。小丫头说的对,你也讲的有理,一切自有分晓,我何故在此庸人自扰呢!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传出大帐,飘向很远很远的夜空。
墨家父子三人携手走出大帐。夜很沉寂,天空繁星点点,悄悄的缀满了天幕。
几簇星束挂在千牛峰西侧,投下盈盈皎洁的光。那峰顶偶尔有几只扑棱棱飞起的胡雁,尖叫着冲入黑色的夜幕。圆月皎皎,挂在西侧的天边。好像一不注意就会坠落的无影无踪。八月中的月,在这片大陆,沧桑的可怜。
墨炎叹口气,伴着父亲身边,父亲手上传来的温暖和呼出的灼灼气息让他在这个甜蜜的夜中迷醉。
墨冰成熟了的美也让他心动,太溺爱这个小丫头了。十六岁的她已经越来越有母亲的韵味了。白皙的颈子高傲的扬起,像月牙湖里白色的天鹅!
墨炎满足的微笑着,思虑中已经看到母亲在居室门前静静相迎了。似夜里一尊神女像。
帐中火烛摇曳,清风习习。吹动了正中挂图,那图中象牙色的白色广场,一道冲天的火焰吞噬着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