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我多么希望,再醒来时,周围仍然是我所熟知的一切。
我多么希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猛然间,我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我所希望的静谧的夜。空气中仿佛夹杂着各种尘埃灰烬,刺鼻的橡胶臭味冲进了我的鼻腔,我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我的大脑从一片空白中恢复了过来,告诉我我还活着。
用力揉搓着双眼,虽然辨认东西时依旧有些重影,可是我好歹恢复了视力。迅速观察了一下自己:双腿还在,两双球鞋还牢牢地和裤腿粘连在一起;微微动了一下胳膊,感受到了一阵撕裂的痛楚,但是指尖依旧能够听从大脑的指挥。身体的零件都还在,我露出了一丝苦笑。
尝试着站起来,可是我的双腿没有一丝力气,如海棉一般无力。勉强撑起了上半身,刚刚还明亮嘈杂的教室映入了我的眼帘:白炽灯如同一个吊死鬼般从天花板上垂下,电流不时地在线头顶端开出一朵惨白的花;我的同学们在哭泣,大家的状态都不怎么好,我看到了我的朋友满头是血的坐在一堆残垣里面,目光呆滞的看着身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同桌,泥泞的泪珠从脸颊上一颗颗滚落下来;灯光灭了,可是教室里并不昏暗,艳丽的火光透进了窗户,经过碎玻璃的反射将这个小小的空间照耀的通透,强迫我们直面所发生的悲剧。
如果,这就是灾难的尾声,该多好?
还没来得及挪动一下身体,炸裂声再次传来,这次很遥远,很朦胧。扭动发僵的脖子,我看到了天空,曾经那么蓝,那么温柔的天空,如今却向我展现出了它狰狞的一面,乌云下面又罩了一层浓烟,可是在烟雾深处依稀透出了细密的光点。坐在草丛中对着天上一闪即逝的流星许愿是一件极其浪漫的事情,可是这颗星星要是向你砸过来那就真的不怎么好玩了。
我愣在了那里,求生的欲望异常强烈,可是没有任何思绪,甚至忘了该挪动自己的双腿,似乎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控制着,我宛如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呆呆的看着天上的光点愈发的清晰。
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方才被束缚的感觉消失了,双腿仿佛也被灌输了力气,得以动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目光顺着我的胳膊向前游走,手腕上紧扣着来自另一个男生的手“步彬!”我欣喜的大叫了一声。他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随后大踏步的拉着我向教室早已变形的门前进。我踉踉跄跄的跟着他的步伐,可是刚踏出去没几步,心里就没有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在耀眼的火光中,我看到了楼佳叶,她的情况非常惨,腰以下的身体全都被坍塌的碎石掩埋,嘴半张着,可是我怎么都听不到她的声音。甩开步彬的手,我向她跑了过去。
“你还好吗?你怎么样?还能动吗?加油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这一连串的问题换来回答的只是一声微弱的喘息,我疯狂的用手刨开她身上的砖块碎石,手掌被尖锐的石头划出了血丝,细小的血珠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她身边。步彬也没有闲着,试图撬开压在她坐腿上的那块巨大的水泥板,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我感觉到了绝望,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时,楼佳叶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示意我停下来。我们默默地对视着,相看泪眼,却无语凝噎。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还可以出去,离开学校,还可以争取一线生机,然而她怎么办?我就在她的面前,可是我却只能给她宣判死刑,回望历史,都是花一样的年华,凭什么那么多女孩子都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一辈子?我感觉到了不满,此刻唯一能做的仅是仰天大吼一声,质问上天:“你为何如此不公!”
那个平时活泼开朗的女生,此时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她已经接受了属于她的宿命。楼道里有人匆忙的逃跑,我也可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然而此时我一点也不想离开她,我想给她勇气,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然而逼近的陨石却逼着我做出艰难的选择。步彬显然要比我冷静的多,他轻轻拍了拍我颤抖的肩膀,示意我是时候离开了。
可是已经太迟了。
一个火球从窗边划过,在地上炸裂开来,一时间火花四迸,点燃了周围的一切可燃物。被火焰吞噬的树枝探进了教室,木制的课桌也淹没在了火海里,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火灾,课桌本就是挨着的,在冲击下凑得更加紧密,一时间,教室里燃起了熊熊大火。楼佳叶身后便是几张碎裂的课桌,火舌略带戏谑的****着她的脚,随即毫不留情的裹住了她。
我发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扭曲的脸,恍惚间步彬拽着我冲向门口。踏过不少同学的尸体,我极其厌恶此刻自己的苟且,倒不如刚刚就死掉算了,就不必见证这一切了。
步彬终归是个男生,他的心里承受能力要比我强很多,同样是面对死亡他仍旧可以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想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我们总算踏出了教室,耳边依然有爆炸声,灾难还没有结束,既然还没有结束,那么我们就得继续逃生。
出门的最后一刻,我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了最后一眼,冲进视网膜的是恐惧,是死亡,可也是曾我所挚爱的一切。我们都有各自的梦想,我们都有自己向往的未来,可是就这样被残忍剥夺了。恍惚间,我看到一个身影慢慢的爬了起来,我是看花眼了吗?那个人是我们的班长,对于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我分明记得他早已在地上冰冷多时了,一个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再站起来。
我只是看错了,对,我一定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