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最想得到的东西,往往都求之不得的东西。
因为求而不得,才会寤寐思之。
故而最折磨人的过程,便是追求的过程。
经过了痛苦的过程,获得的那一瞬必然是成就感爆棚的。
然而如果你的执着追求只是因为得到那一瞬间的成就感,那么这样获得的幸福并不会持久。
唯有追求的东西本身的吸引力,才会让你在成就感过后,一直幸福下去。
这就是占有欲和爱的区别。
很多人以为爱就要占有,很多人以为占有欲就是爱,其实不然。
然而,爱就会想占有,这倒是人之常情。
第二天一早,唐心画打开办公室的门,就愣在了门口。
很少出现在办公室的阮咸,竟然一大早就端端正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笔记本看什么东西。
唐心画显然是受到了惊吓,“阮、阮总,今天怎么这么早?”
阮咸看到她,摸了摸额头,略尴尬地说:“没事,昨晚失眠,在家没事干就来了……”
“哦……”唐心画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包,伸手开机。
“那个……你吃饭了吗?”
“还没。”平时没有领导在,她都是到公司打了卡之后才下楼悠闲地吃早饭。
“正好我也没吃,咱们一起去楼下吃点吧。”
“……嗯。”唐心画慢吞吞地跟在阮咸身后,从电梯下楼,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点了早餐,端着餐盘坐在了他对面,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却看到了他帅气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眼下也隐约出了黑眼圈。
“阮总,昨晚没睡好?”
阮咸哀怨地看了看她,低头默默吃饭。
唐心画很愧疚,想起昨晚高一方横插一脚,心里忍不住又将他从头到脚咒了个遍。
她正想着找个什么话题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阮咸却先开口了。
“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唐心画一愣,磕磕巴巴,“额……是……就不久之前。”
“是在我们认识之前还是之后?”阮咸不死心地又问。
“额……之……”前几天她才对阮咸说过自己没交过男朋友,如果说之前,那么她无疑就是在欺骗他;如果说之后,那么在短短几天之内不仅交了男朋友还同居了,似乎更是不妥。如此真实进退两难了。
阮咸忽然抬头看了看她为难的表情,轻声说:“算了。你不用和我解释。”
唐心画忽然觉得心一沉,她很想立刻对他解释清楚,然而此刻不管说什么,恐怕都是徒劳了。看来在他心里,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水性杨花这些词是跟自己脱不开干系了。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是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唐心画迅速回答,显然这句话她并没有说谎,但是阮咸的心里并不好受,他低着头吃着饭漫不经心地问,就像问着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
“我看他好像年纪不大。”
“嗯,他比我小三岁,今年刚大学毕业。”
“呵,女大三抱金砖啊。”阮咸望着盘中的包子说。
“咳咳……”唐心画差点噎到。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是我租的他家的次卧,他本来是我的房东。”
“他是本地人?”
唐心画老实地点点头。
阮咸抬头看了看快餐店玻璃门上贴着的中秋节促销海报,又问:“快中秋节了,你是不是要跟他回家见父母?”
唐心画摇摇头,缓慢地说:“他是个孤儿。”
阮咸惊讶地抬头,看着唐心画抿了抿嘴,有些后悔问。“不好意思……”可是转念一想,BJ有房,父母双亡,这个条件也未必差。随即又摇摇头,不禁咒骂自己竟然会生出如此恶毒的想法,果然嫉妒会蒙蔽人心志。
“没关系的,反正这几年中秋我都陪他一起过的。”
阮咸心里一悸,“你不是说你们刚在一起不久?”
唐心画呆住,她舔了舔嘴唇,磕巴地说:“嗯,对,是刚在一起的,不过之前已经认识很久了……”
“哦,是这样啊。”阮咸点点头,觉得这件事颇有蹊跷。
唐心画也觉得自己漏洞百出,不敢再说话。
两个人默默无语地上了楼。
唐心画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边装作很忙的样子,一边偷瞄着阮咸,像是做了坏事一样提心吊胆,生怕他又问起她的“男朋友”。
如此熬了一上午,快到午饭时间,有人来敲门。
“请进。”阮咸抬起头,就看到田美茹笑意盈盈地走进来,胳膊上还搭着上次借给她的西装外套。
“阮总,真是难得看到你来公司,平时通告又碰不上,今早一听到你来公司了,我就赶紧来还衣服了。”田美茹完全忽略了唐心画的存在,直接走到阮咸的身边,将西装外套挂在他的椅背上,靠在他的办公桌边说话。“今天公司有会议吗?”
阮咸摇摇头笑道,“没有会议我就不能来值班啊?”
田美茹惊讶地望着他。
“你呢?来公司录音还是彩排?”
“录音。”田美茹说,“正好快午休了,不如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阮咸看了看唐心画充耳不闻的样子,愉快地点点头,“好啊,我请你。”
田美茹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唐心画:“唐小姐要不要一起来?”
唐心画看了看阮咸绷住的表情,干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呢?我就不打扰了。”
田美茹乐见其成,对阮咸莞尔一笑:“那咱们走吧?阮总。”
阮咸拿上钱包,跟着田美茹出去了。
唐心画松了口气。中午她自己叫了外卖,感觉略凄凉。
这一个上午已经够难熬的了,本来她还担心下午要怎么熬过去,然而阮咸一下午都没有回来。
和田美茹吃饭并不是上上之选,但是阮咸没有选择,想想早餐时咄咄逼人的自己,他没有信心再继续和唐心画面对面吃饭了,因此田美茹自以为很美地成为了替代品。
然而她自己却是甘之如饴,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这段时间自己参加的各种活动、认识的人脉、参加的视、事业的新进展,她认为阮咸听得还算认真,于是很满意地继续说,饭也吃的津津有味。
阮咸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面带微笑十分配合地点头倾听,其实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
中午吃完饭,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自己开车出去了。
他一个人像孤魂野鬼一般到处晃荡,却不知怎么竟来到了他从前和迟珊珊一起生活的地方。
他的车子停在小区对面的马路边。他们曾经的“家”就在挨着马路的第一栋楼,从对面就可以看到他们住的卧室窗子。
阮咸抬头望去,看见曾经的窗帘已经换了。不知道那里如今住着谁,是否还幸福。
小区门口有一家超市,从前他们每天下班都会路过,从里面买一些零食、日用品。
超市旁边有一家小饭店,他们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在那里吃早餐,然后一起去地铁站乘地铁。
想着想着,阮咸惆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迟姗姗了。这种并不能称之为“想念”,最多只能称之为“想起”,或许出于伤心、或许出于气愤,这是他心里埋藏最深的伤疤。
然而想着想着,她竟然就真的出现了。
阮咸坐在车里,看着她从那家超市走出来,左手拎着一个装满食品和日用品的袋子,那个袋子很大,这使她的手臂看起来更加纤细羸弱,从前他从来不舍得让她拎这么重的袋子的。
而她的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似乎两岁左右,走路还很不稳,跟着她踉跄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而更让阮咸惊讶的是——她的肚子还是隆起的,似乎是怀孕五六个月的样子……
迟姗姗穿着一条孕妇裙,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起,凌乱的碎发挡住她的额头,显得面容憔悴,脚边的小女孩不开心地哭了,她也没有耐心去哄,只是脾气很粗暴地强行拉着她走进了小区。
阮咸并没有下车,就这样看着她进了小区。
没想到她竟然还住在这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两个孩子。
如果她和那个男人结婚了,怎么会还住在这里?如果他们没有结婚,那孩子又是哪来了的?如果她和其他人结婚了,为何在怀孕期间还要独自带孩子出来买东西?
这些疑团在阮咸的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不管是为什么,如今他们已经是陌路人了。她过得好与不好,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想到这,阮咸又觉得自己不免有些铁石心肠,毕竟相爱一场。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她背叛在先,那么此时自己就会是她孩子的爸爸,帮她遮风挡雨,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此时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恶毒地总结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阮咸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默默地抽着,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真正的爱,究竟是放手、还是占有?这是一个很高深的问题。
他对唐心画的感情,还远远称不上是爱,最多是——好感、动心而已。他的潜意识里,他们原本可以顺其自然地发展,他可以用自己的优势,帮她接近偶像,看着她惊喜、快乐,他可以肆意占有她单纯的快乐,慢慢地占有她的心。
可是那个“男朋友”的出现,令他的占有欲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因为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他还未得到,却先失去了。
抽完了一根烟,又抽了一根。
如果三年之后,唐心画以迟姗姗这个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话……阮咸只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脊背发凉。也或许她并不会这么惨,但是他相信,如果她跟自己在一起,当然只要她愿意的话,未来一定会很幸福。他有这个自信。
最后他掐灭了烟,他觉得昨晚韩烯元说的话有道理。人生苦短,谁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还是及时行乐最重要。有想吃的就吃,有想喝的就喝,有喜欢的人,就追。
光占有不爱,那是流氓。
光爱不占有,那是傻子!
忐忑地等到了下班时间,唐心画收拾好东西在门口打了指纹,就看到高一方正站在公司的门口等她。
他虽然不高,却长得很精致,和娱乐圈一水的小鲜肉相比一点也不差,因此他站在门口,倒是引来了不少回头率。
“小芳?你怎么来了?”唐心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来接你下班啊!”高一方搂住唐心画的肩膀,装模作样地说。
“你这个男朋友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啊!”唐心画无语。
“NO,NO,NO,”高一方连忙摇头,“接下班、吃饭、看电影这些可以做,但是你要做‘全套’我可就帮不上你了。”
唐心画瞪了他一眼,跟着他下了楼。然而刚走到楼门口,就看到了阮咸的车等在那里。
阮咸从车上悠然地下来,看了一眼他们俩,尤其是高一方,然后对唐心画说:“今晚有约会?”
“额……”
“对呀,一会我们去约会。”唐心画还没来得及开口,高一方就抢在她前面说。
“恐怕不行,”阮咸瞟了他一眼说,“今晚要加班。”
“加班?”唐心画望着他,“怎么我没接到通知?”
“我现在不是在通知你吗?”阮咸表情冷淡,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毫不留情地说:“上车吧。”
“等等。”高一方上前拦住他的车门,“加班不在公司,要去哪?”
“去跟韩国艺人活动。金隽,你知道吧?”这话虽然问的是高一方,看的却是唐心画。
唐心画眼睛一亮,差点欢呼雀跃。高一方却是脸色一黑,老大不高兴。
他不情愿地松开挡着车门的手,却拉住唐心画不让她上车,皱着眉义愤填膺的样子。“说好今晚约会的,你怎么能为了别的男人就丢下我?”
唐心画心里默默赞叹他如此这么快,脸上配合地说:“没办法,这是工作啊。”
“唐唐,自从你来了这个公司就变了。现在你终于迈进这个圈子了,离你的偶像近了,就想甩了我了对不对?”高一方继续表演苦情戏码。
唐心画忍住想白他一眼的冲动,无奈地说:“你想什么呢?有什么话回家说啊!别在这无理取闹。”
高一方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跳脚了,开始指着唐心画这个“负心人”数落起来:“好啊你!在你心里这些个男人都比我重要对不对?现在你有了他们,就开始嫌弃我给你丢人现眼了对不对?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亏我对你一片真心!”他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掉下眼泪来。
唐心画目瞪口呆,这演技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说不定都能得影帝。
她一时竟然接不上话,等想接的时候,高一方已经“挥泪离去”了。
她看了看阮咸高深莫测的表情,只好尴尬地笑笑,随即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