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化作一道金光逃走了。
他飞向天际。
另一个孙悟空却追了上来。
像是一缕阴魂不散的冤魂。
“你这冒牌货,还跑,跑什么跑?怕俺老孙就地结果你不成?”
另一个孙悟空没理他。
他一边跑一边口中径自念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啊啊”他突然加速飞远了。
另一个孙悟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摸不著头脑。
“搞什么搞?一下子像个神经病……”
他追了上去。
两只猴子的速度相当,不一会儿后边的孙悟空再次追了上去。
“你要跑哪去。”他问。
“滚开!”孙悟空吼,“我要去得地方你永远不会懂!”
“切,不就是花果山么?”
“什么?你居然知道那里?”孙悟空停下了。
“为什么不知道,俺可是孙悟空……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悟空愣住了。
齐天大圣。
天界的噩梦。
这个威名他是听过的。
这个称号经常出现在那些血腥的故事里,在神界和妖界的连年战争中,总有这个名字屹立不倒,它像是一座高峰,支撑着所有妖众的脊梁,是他们的信仰。也是天庭惨败的象征,齐天大圣这四个字总和仙人的死亡与陨落联系到一起,仿佛所有神和他遇见了就不再是神了,而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就像他们面对凡人那般。
齐天大圣是孙悟空所憧憬的,因为他不需要拖着个和尚去西天,也不需要每天傍晚看一看晚霞才有走下去的动力,据说齐天大圣起飞时,那天也为他开路,他入海时水也分成两边,诸天神佛都与他称兄道弟,天下再无可拘他之物,再无可管他之人,再无他到不了的地方,再无他做不成之事……可齐天大圣不是他,他是孙猴子,是西行的毛脸雷公嘴,是孙悟空,孙悟空是孙悟空。而齐天大圣是齐天大圣。
可如今这只猴子却把这两个名字连在了一起。
齐天大圣。孙悟空。
“齐天大圣?……孙悟空?……”猴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我怎与那样的人扯上了关系?……那可是佛祖钦点的通缉犯!”
“你真的不记得了么?”另一个孙悟空叹气。
“记得什么?”
“齐天大圣美猴王已经死了!”
“……”
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迷茫,那种迷茫只存在于每天晚霞落幕的时刻。而他现在再次出现了。
两只孙悟空啪落到地上。
正如孙悟空说的,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那样的山,十座八座也翻过去了。
“到了。”孙悟空说。
“是啊,到了。”另一个孙悟空望了望,辨认道:“这儿就是……花…果…”
“这里是魔王寨!”忽然一个声音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啊?翻错了?……”孙悟空问。“魔王寨?什么地方。”
“就是魔王住的地方。”那人影显出来,是个拿叉的守卫。
“那魔王是谁?”
“你不应该问魔王是谁,你应该问是‘谁们’……”
“哦?这里有很多魔王么?”
“曾经有七个,不过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了。”
“剩下了谁?”
“你自己看!”
孙悟空极目望去。
魔王寨上方苍穹是赤红的,好像火烧了一般,不是夸张,是真的火在烧。
三昧真火!
这是世间唯一一个神仙和妖怪都难以涉足的地方,因为这里的老大很牛,不是比喻,是真的牛,不仅人牛,脾气也牛,凡是企图踏足此地的外来者,统统烤焦成了晚餐。
但却又一面旗帜高高飘扬在火焰中,在火烧的天空下飞舞,这里偶尔也会有乌云遮月,可那面旗帜每天都能见到。
“齐天大圣”是旗帜上的字样。
孙悟空看了好久。
“你们看完了?”守卫问。
孙悟空们点点头。
“你们认识字?”
孙悟空们摇摇头。
“那你们看这么久!”
“因为这几个字我好像在哪看过。”
“他不认得俺认得。”另一个孙悟空点着旗上的字迹说,“上面写的是……齐天大圣…呃…美狗王?”
“拜托总共就四个字好不好?”守卫说。
孙悟空飞身上去,金箍棒一甩,旗帜上多了三个缺口。
“现在是七个字了。”
守卫吓得伏下身,浑身发抖。
“老哥你咋了?”孙悟空问。
天空忽然狂风大作!
“大王饶命,属下看管不利,让人毁了大王的旗帜,还请饶罪啊!”那人都快哭了,使劲磕头,吓得魂不附体。
“老哥你咋了?”孙悟空问。
“呼!”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赤红火焰从天际吹来,刮到两只猴子身上。“何人敢动本王的旗帜!”天空中有个威严的声音在吼。
猴子们不为所动。
然后风停了。
“什么嘛,就这点能耐。”孙悟空说。
“什么嘛,就这点能耐。”另一个孙悟空也说。
“什么嘛,就这点能耐。”守卫也说。
“我靠刚才就你最害怕好吗?”
“嘘。”守卫忽然拉住孙悟空,低声在他耳边说,“你感受一下……这里与之前相比,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孙悟空使劲想了想,得到了答案:“似乎……多了一股烤肉的芳香?”
孙悟空回头一看自己尾巴烧着了。
“救火啊!”孙悟空在地上打起滚来。
“哈哈哈!瞧你那傻样,还齐天大圣!”另一只孙悟空大笑,笑着笑着他忽然面无表情了:“我头上怎么有点热。”
守卫望着两只满地打滚的猴子,说道:“你们随我来吧……你们问我为什么带你们进去?因为大王好像认识你们……你们问我为什么认识你们?因为凡是中了三昧真火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回去的,包括天上众佛,而你们没被烧死,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们问我为什么没把你们烧死?废话,我他妈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王。”
“有病啊!我们什么话都没说!”猴子冲着他的背影怒吼。
“总之,你们来吧,我会告诉你们原本的一切,包括这场西行的阴谋……”守卫走了,朝着王座走去,像是一位凯旋归来的勇士,背景是两只猴子,一只追着自己着火的尾巴乱窜,一只把头往土里埋。
“何人敢动我的旗帜!”
风中那个声音依旧在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