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古一民的思绪时不时总会飘到过去的年代,想起他老家的一些人和事情。
记得他母亲讲过,说古一民大姐在十岁的时候,由于家里太困难,供不起学费,便辍学回家了。古一民大姐辍学后,便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有一次拔麦子,古一民大姐毕竟还是个孩子,手里没啥劲,所以拔掉的麦子土根很大。队长知道了,二话没说,从后面走过来,从衣服领子上提起古一民大姐,朝后面一下子扔到几步远的地方,让她把麦子的土根弄干净。为这事,古一民母亲还哭着跟那个队长大吵了一顿。
那时,古一民老家水地少,旱地多。旱地的麦子得用手拔,农村里人是很讲究摔土根的。土根小,麦捆就会轻,垛起来就会轻松得多;土根大,麦捆自然就重,垛起来就会很吃力。这个队长,你过来说说也就行了,毕竟是一个孩子嘛,有必要那么粗暴吗?想到这里,古一民心里也有些来气。
其实,农村人待人处事,往往有些简单,不像大城市里那么复杂。就说古一民父亲吧,在古一民小时候拔麦子时,拔下的麦子如果土根大,就会大骂古一民:“你吃屎长大的吗?劲都到哪去了?”那时,拔麦子摔土根的事,的确给古一民幼小的心灵里带来过深深的痛苦。
古一民大学毕业不久,就谈了一个名叫甄淑琴的女朋友。甄淑琴虽然在大学学的是物理专业,但非常爱好文学,毕业后,她自学了中文系的各门课程,笔记做了厚厚一摞。与此同时,甄淑琴还写起了小说、诗歌,后来,竟然还发表了那么几首。
甄淑琴一米六几的个头,一头长长的披肩发,乌黑发亮,给人一种飘逸感。她虽然人长得漂亮,但又是个少见的急性子,鸡毛蒜皮的事,她一旦急起来,仿佛要出人命似的。古一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甄淑琴做好了饭,等古一民下课后一块吃,可是等呀等呀,就是不见古一民的影子。甄淑琴便像捉小鸡的一只老鹰一般,迅速扑到古一民宿舍一看,才知古一民自己已弄着吃了。甄淑琴大感悲伤,又哭又闹,说什么古一民心里根本就没她这个人,直把个古一民整得灰不溜秋,无所适从。
有一年暑假,古一民跟着甄淑琴去了她家。当时,正赶上庄稼成熟,古一民虽然体力不行,最怕干农活,但这次算是初来岳丈家,不得不硬着头皮踊跃表现一下。甄淑琴家住在JX县很偏僻的一个小山村,她家种的地全是旱地,但那年庄稼长得还不错。古一民最怕拔麦子,一来自从上大学后很少干农活,手皮越来越嫩,二来他从小最怕拔麦子摔不净土根。所以,古一民主动要求捆麦子。凡是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收旱地的庄稼要比水地的辛苦得多,一方面拔麦子比割麦子费事,另一方面旱地的麦子土根大,不管是拔还是捆,和水地比起来,又脏又累。古一民头顶烈日,挥汗如雨,十多天下来,他这个还没有订婚的女婿,已经有那么几分农民相了。古一民这才发现,比起甄淑琴家的农活来,他家的那些农活简直是太轻松了。
本来,甄淑琴跟古一民都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又都是大学毕业的,而且甄淑琴爱好文学,可以说,他们之间的共同之处太多了。然而,古一民怎么也没想到,他和甄淑琴爱情的航船刚刚起航,就莫名其妙地沉没了。唉,人世间的事,真是难以预料。每当古一民和甄淑琴那段恋爱故事,如轻烟,如薄雾,在古一民的心头漫过时,古一民仿佛有一种心空澄明般的顿悟感。
“吹——土——根——”
古一民所做的这个梦,是他农村生活经历在潜意识中的一种积淀呢,还是长期以来他的思想意识中形成的宿命论在梦中的一次反映呢?古一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