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余瑜抱着一摞作业一个人在教学楼里漫无目的地走。
她只要在上课之前把作业送去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就可以了,现在并不着急。
上次课文的事情好像掀开了遮布的一角,让余瑜看到了底下的暗流涌动。
余瑜只觉得没意思。
她只能觉得没意思。
余瑜不傻,这一翻折腾下来连安九洲都折腾进去了,几乎是人人自危,还有谁安安稳稳高枕无忧,是一目了然的。
但余瑜不想承认。在她眼里,萧瑾还是那个目不转睛看着她写字,轻声说“余瑜,你给我写毕业册吧”的男孩子。
永远都是。
余瑜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
这个初中很好,没有小学那样的冷漠。会有在优班课堂上以班级为单位比赛时撸胳膊挽袖子说“三班是人少,哥让你看看三班差不差啥”的安九洲,有万圣节背着老师偷偷给大家买糖庆祝的李玟,有给学生十足信任的童芳。
还有萧瑾。
但她驾驭不了这样的生活,永远是磕磕绊绊,做不到从容有度。
此时的余瑜还认识不到这种摸爬滚打的感受叫做“成长”。
“同学?”温和亲切的声音有一点熟悉,余瑜疑惑地抬起头,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脸上的愁绪茫然瞬间被惊喜取代,“天舒学姐?!”
“你这个小丫头,”王天舒掐掐余瑜的小脸蛋,“自己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
余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呀,”王天舒看着昔日跟在自己身后跑的小豆丁,无奈地说,“都来了英烈,这么久也不来找我,让我白等了三个月。”
“我这不是怕打扰学姐嘛。”
“你个傻孩子,”王天舒作势要打,看着余瑜赶紧躲开时露出的粲然笑意才收了手,“写了那么多信,也没告诉我你在几班。”
其实王天舒想说的是,小小年纪的,一天天干什么愁眉苦脸的。
她和余瑜只差一两岁,但王天舒总觉得余瑜还是个孩子,跟在自己身后忙前忙后地跑,傻的可爱。
“我错了学姐。”余瑜这才想起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一次提起过自己在几班,赶紧补充,“我在三班。”
“现在离上课还早呢,你不着急吧?”王天舒看了余瑜一眼,然后抱起余瑜的作业本,“走吧,学姐请你吃好吃的。”
余瑜一脸懵然,只好跟着王天舒下了楼,七拐八拐地躲开巡楼的主任走进小卖部。
当余瑜和王天舒一人拿着一根冰激凌坐在监控盲区那个大概离地半米高,向操场出口被封死的窄阳台上晃荡着四条腿的时候,余瑜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这么忙的时候,老师所谓“不跟紧就会马上掉队”“你们每天最大的事就是学习”的时候,就这么跑出来无所事事地坐着?
王天舒扫了两眼,就看出了余瑜的担忧,叹了口气,“小丫头,你不用这样,初中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余瑜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啃”着冰激凌,“可是我成绩进步特别慢。”
“你考多少名?”
“二十六。”
王天舒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还是安慰道,“英烈学生整体素质很好的,中等左右也能上市重点。”
余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怎么连王天舒都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了,“我最一开始学年排四十几名还挺高兴的…”
“额…”王天舒彻底无奈起来,“孩子,你要惜福。”
“嗯?”
“我以为你说的是班级二十六。”王天舒认真地看着余瑜,“学年二十六的大学霸,上届初四学年二十六已经可以去继红了。”
继红中学,本市甚至省内无可非议的最优秀的高中。无论从升学率还是各个方面来看都是出类拔萃的。
余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学霸总想更进一步,我懂。”王天舒为自己竟然还要来开解一个学年排名比自己高上一百名的学霸而悲哀,“但是你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也是…余瑜默默想,当初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天舒学姐说她考了一百三十几名,自己还羡慕了好一阵子来着。
不知道那位名人说,人总是这样的,得到一点就会所求更多。
余瑜瞬间觉得自己所求过多了。
自己又比较优秀的成绩,有健康的身体,还算清秀的容颜,没有先天残疾,没有心理障碍,一切的一切,已是上天优待。
王天舒还在劝,“你最重要的,不只有成绩,还有…比如你可以学一门特长,结交三五好友…你还小呢…”
“也不止是因为这个…”余瑜听到“三五好友”突然出声,像是要反驳什么,想一想还是摇了摇头,班级里的那些事她没法说给学姐听。
其实余瑜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蹦出这么一句,她好像经常会在别人劝说自己的时候随口反驳。
余瑜啊余瑜,伶牙俐齿怎么都用在这上头了…
王天舒看出她不想说,拍了拍她的背,“小小年纪胡思乱想什么,再不高兴了就来找学姐,学姐请你吃好吃的。”
说着又问,“艺术节你们初一肯定参加吧?你们什么节目?”
“集体舞。”这事余瑜还是知道的,“过几天就开始排练了。”
“你身材好,跳舞肯定好看,”王天舒抽走了被余瑜蹂躏的不成样子的冰激凌包装纸,“到时候学姐去看你表演。”
自己的优点+1,余瑜笑起来,看了看表,“谢谢学姐,我得回去了。”
“我也走呀,”王天舒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欢乐像是要溢出来,极具感染力,“快回去吧。”
走出小卖部的余瑜突然就发现苍白了好久的天空好像湛蓝了起来,还有一点点金黄的阳光投下来,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