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箭回来了,以一种趾高气昂的资本家的嘴脸。
当然,并非是‘仇富’心理作祟,这些年在美国,他的确变化很大。
我想,那些曾经勾肩搭背的日子,真的就一去不复返了。
揉揉红肿的嘴角,龚箭走出了病房。门外,医生们和木子欣都闻声赶来。龚箭看了木子欣一眼,顿了顿,笑道:“叫什么来着?蜡笔小新?嗯,不会错?”
木子欣咧嘴苦笑:“龚总。。。还蛮幽默的嘛~”
龚箭点点头,掏出一包香烟,递给了木子欣一根,不过,被后者拒绝了。“怎么?到如今也没学会抽烟不成?”龚箭蹙眉,他已经很久没有被拒绝的经历了,这样他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木子欣忙解释道:“抱歉,龚总,这儿。。。可是医院呢~”
闻言,龚箭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我行我素的叼了根烟卷,抱怨道:“国内的破规矩还真多,在那边,只要你足够富有,没谁会去追究你的礼仪是否得体。”龚箭撇撇嘴,似乎是在嘲讽,不过,他倒是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噙着那支烟,没有去点燃。
“凶手呢?在公安局吗?”
他问。
木子欣耸耸肩道:“不,仍在逍遥法外,不过,公安部门的同志已经在全力搜捕调查了。”
这很容易理解。毕竟,事发据此不过十个小时,没个结果很正常。
不过,龚箭再次被激怒了,他呵斥道:“无能!这简直就是在犯罪!”然后,他喊了一个德国名字,接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秘书便急匆匆的跑了上去,龚箭吩咐道:“公司在市里不是有捐助吗?”
“是的,龚总。”漂亮的女秘书对他毕恭毕敬,微躬着身子,伏在龚箭的耳畔,补充了句:“是一批教育基金,四百五十万美金。”
“嗯,就用这个向市委施压吧,争取早日破案,为我兄弟报仇。”
龚箭点点头,不怒自威。
他又瞥了眼身旁西装革履的木子欣,含笑道:“听说都混到人大代表了?”
闻言,木子欣谦虚的笑道:“是省人大代表。”
龚箭拍了拍木子欣的肩膀,像是在勉励一个晚辈一般的,道:“不错,大有作为嘛。”说完,他便自顾自的洋洋得意的大笑起来,完全不把木子欣的尴尬放在心上。
又待了会儿,龚箭转身离开。忽然,似乎猛然醒悟般的,他最后问了一句,“爷爷呢?怎么没在病房陪着果儿?”
木子欣下意识的扣了扣鼻头,犹豫片刻,说道:“一年前,心脏病去世了。”
龚箭愕然,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着头,不一会儿,又开始摇头。总之,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下去了,就连说声再见的心情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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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贱,命贱往往会活的更久,所以我的命又很硬,同样的,也会活得很累。不过,我已不是以往那个了无牵挂地小男孩了,现在的我,很畏惧死亡,更忌讳‘死亡’这种字眼。我被太多的遗憾所牵绊,所以,只好疲倦的苟活于世。
“干嘛打人家?”
我从病床上坐起身来,一把拉住了黄筱筱的手,含笑道。
“谁让他没头没脑的硬闯的!”
筱筱气鼓鼓的瞥了眼病房外的龚箭,愤恨的轻咬着唇角,道。
“还真是个暴力的女孩,都不敢娶你了呐~”
我扬了扬下巴,无奈地笑了笑,调侃道。她则顷刻之间变的温顺起来,趴在了我的手臂上,柔声道:“别闹好吧,人家大多数时间还是蛮柔弱的。”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帮筱筱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儿,默默地凝视着她的眼眸,就像。。。就像刚刚梦里对另外那个女孩一样。。。
摇摇头,我把那个女孩的身影从脑海里甩掉,重新又躺了回去。至于我的手,还一直紧握着床边小小的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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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恢复了过来。并得知了龚箭是推掉了某个上海的沙龙宴会专程赶过来陪我的。
出院以后,龚箭和我有了一次长足的谈话。在那条岔道丛生的小路上。
他推着轮椅,带我行走于杨树林里的枯枝败叶丛中,欣赏着水畔深秋时的景色。多年不见,我们突然之间变的很拘谨,一路上没怎么正儿八经的聊过天,也不是从何谈起。可总这么沉默着,也挺压抑的。
“有烟吗?”
我问。
“当然,雪茄要吗?”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们两个大烟枪彼此帮对方点燃了烟卷,痛痛快快的吞云吐雾起来——这在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我感觉气氛活跃了许多。
龚箭仰面喷了口烟圈,问道:“你说。。。校庆时柳柳和小野会回国?“
我冷笑道:”就知道不是为了我才这么殷勤。“
龚箭嘿嘿一笑,喷了个烟团道:”是又如何?男人嘛,难免习惯于用下半身来思考。“
”你。。。你是有老婆的人啊,怎样?打定主意要跳槽?“
我揉起眉角,不无担忧的问道。”什么叫跳槽?多难听,我根本就不爱那个美国女人,娶她只不过是为了拿到美国绿卡。“龚箭不屑的喝道。
咬咬牙,我知道现在的他。。。我已经劝不了了。。。
抬眸盯着小道两旁厉鬼般张牙舞爪的杨树树枝,默默无言。
忽然,龚箭开口问道:”想听听这些年我们在美国的经历吗?“
点点头,我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致,但我还是给了龚箭一个面子。”好吧,我洗耳恭听。“
龚箭,想必,你早就想找个人一吐为快了吧?
扭过头,我眯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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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四之后,我去了云南某个警察学院,而龚箭和柳柳则异军突起,考进了美国的一个学校。那一年,不靠谱的川普上台,美国社会乱象纷起,霸权衰落。。。
整个高四柳柳都有和杨俊在用e-mail通讯,可当得知柳柳真的考进美国后,杨俊的邮箱便有销声匿迹了。等龚箭陪着柳柳到达美国以后,他们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寻找他,不过,他的名字除了在校方有登记之外,在大学所在的那座小镇上便再无了杨俊存在过的痕迹!。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杨柳唯一的依靠便是同行而来的龚箭。
那一晚,她趴在了龚箭的肩膀痛苦:”明明考进同一所学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啊?可是为什么。。。“是的,就是秉持着这么一个呆傻的执念,柳柳坚持了整个高四,可是现在,原本应当苦尽甘来的才对的啊~
杨柳的泪水浸湿了龚箭的脖颈,潮乎乎的,有点儿痒~
不过,龚箭仍旧一如既往的充当着‘知心姐姐’角色,轻柔的抚慰着她的后背。
”明明写了一整年的e-mail的啊,为什么?难道是故意躲避我吗?“
柳柳抹抹眼角,哽咽道。
龚箭不住的安慰着她,很久,很久。。。
一周后,龚箭弄到了两张泰勒*斯威夫特的演唱会门票,并哄骗柳柳说是陪着她去散散心。当然,他成功了,柳柳没有理由会拒绝的,毕竟,他总比那个始乱终弃的人好的多。
”好吧,我去换身衣裳“
那一刻,龚箭欣喜若狂。
在热火朝天的演唱会会场,龚箭一刻不停的牵偓着柳柳的手心,好像她是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似的。杨柳逐渐觉察到了龚箭那火热目光下潜伏着的欲望!
那时,柳柳的心里乱极了。
她迫使自己全神贯注的沉浸在音乐会欢快的氛围里,可以个刚刚失恋的东方女孩又怎能接受泰勒的音乐艺术呢?她又些心慌意乱了。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传来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男子的声音:”嗨~小姑娘,想更兴奋点儿吗?不如来点儿这儿个。“
是毒品!
男人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各色的摇头丸和风靡全美的’变脸‘。
”好东西,不贵,一美元一粒,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柳柳一大跳,虽然她对美国毒品泛滥早有耳闻,小贩们几乎无孔不入。但今天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连连后退,躲到了龚箭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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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给那个不速之客一点儿颜色瞧瞧,要知道,我可是打过黑拳的。”龚箭叼着那根雪茄,继续推着我朝前走,随着叙述的深入,他的情绪逐渐变的激动起来。
“怎么,教训了他?鼻青脸肿那样子?”
我问道。
闻言,龚箭的神情一下子又萎靡下去,摇头苦笑道:“不,就只差一步!我都已经拎起那小子的衣领了!可最终。。。我还是放下了拳头。”
“怎么?对了,美国人大都持有枪械,是他拔枪了吗?”
我忙问道。
“不,之所以点到为止,是因为我认出了那个贩毒的家伙。。。”
“哦,想不到,你的路子还挺野啊,才多久的功夫,都开始结交’了。”扭过头,我看向龚箭,揶揄了一句。可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瞥见了他那灼灼的眸光,心里忽然恍然大悟。
便又脱口而出:”莫非。。。“
”嗯,那小子。。。就是杨俊那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