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并不是龚箭的对手,毕竟,他有着近二百磅的一身肥膘做依仗。可是今夜,他被我给揍惨了。无论我怎么拳打脚踢,他都只是抱头鼠窜,连还手的意思都没有。慢慢的,我停下手来,神色莫名的盯住他,一言不发。
“哼,瞅啥呢?打你也打了,又能如何?”
龚箭挑衅的扬起那条浮肿的眼眉,面有得色。“干嘛非跟我过不去呢?”我问道。
“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吗?”
“当然是!”我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
“只要你不越过雷池一步,一切都又是原来的模样,不好吗?”
风声渐紧,天边隐隐已显现出一抹耀眼的鱼肚白。天快亮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紧盯着他,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头也不回。龚箭张了张嘴,可是喉结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儿声响。龚箭狠劲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万分懊恼的模样。见我的背影决绝的一去不回,他苦笑一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大汗淋漓,脸色苍白。
我总是这么冲动,一言不合,就爱扬起拳头教训对方。当然,我自有我的一套价值观点,比如什么:即便是被揍了个满地找牙,也在所不惜。因为是你首先露出的獠牙,怨不得旁人。不过也没什么羞于见人的,毕竟,3我是在遵从自己的内心。诸如此类的自我催眠,在我误入歧途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充斥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老头告诉我说:一个单纯的坏蛋并不可怕,因为他没有信仰,惟利是图,所以破绽百出。可一旦这个坏蛋找到了自己的哲学,把自己的心给伪装了起来,那他就逐渐变得肆无忌惮。在为恶之途上横冲直撞,渐行渐远。即便是想回头看看,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常常在思索,我是不是已经不可遏止地堕落到那步田地啦,没人告诉我答案,就算答案是现成的,我也心存不甘,不是吗?
在这个夜晚,长久困扰我的这股思绪,越发的强烈了。
我一口气,跑回家里,不吭不响的躲到阁楼里边,蜷缩着,浮肿着双眼,咬牙切齿。
真是一个好笑的笑话,好笑到有点儿荒唐,好笑到令我无所适从。我懊恼的敲击着脑门,回忆着今天和龚箭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逐渐的,变得怒不可遏,义愤填膺。
从教室出来后,我给龚箭发了条信息。
“你觉得我怎么样?”
“彻头彻尾的坏蛋,屡教不改的坏坯子。”龚箭的答案一如既往,三分真诚,七分嘲讽。
“那你觉得珂珂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
“哼,想问问?连当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
“郭果,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要告诉你。。。你休想!”
“。。。”
“你的一己之私,只会毁了她。明白吗?”
“这不公平!“
我几乎是放下自尊的穷追猛打了,想问个明白,可到了最后,龚箭那头只是连连的冷笑,像是在嘲讽我的自私,也像是在自怨自艾,****着自己一身的伤口。真是令人恶心,我想。
的确,我一无所有,连一颗像样的上进心也拿不出手。而我的那份爱,太过于晶莹剔透,太美丽,也太干净了。相比之下,我的卑微与苟且,便不言而喻了。是我的世界令这份爱伤痕累累,难以为继。连我最好的朋友也没能给我哪怕一句言不由衷的祝福。
其实,对于龚箭他那可能随之而来的恶语相加,我是意料之中的,并自信能够应付得过来。可大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的是,我没有想过,龚箭竟然如此的铁石心肠,他竟将自己刚刚从那份并不光彩的爱恋之中得到的遍体鳞伤当作了一面镜子,映出了我那颗虚张声势的心。
阁楼里忽然传出一阵敲门声,是老头。尚不明晰的晨光刻下了他那骨瘦嶙峋的身影,倒映在了窗户上,树影莎莎,仿佛一阵清风便能够将那抹影子吹走似的。
”干嘛!“
”。。。一晚上都不回来,我还不能上来看看啊!“
老头推开门,步履蹒跚地走入这阴暗潮湿的阁楼,将一碗大米粥放到我身旁的木凳上。嗓音沙哑,道:”又和人打架了吧?“”管你什么事儿。“”哼,不争气的东西!“
一老一小针锋相对,彼此恶语相加,互不相让。
老头沉默了会儿,似乎是站得有点儿累了吧,他随便找了个破东西,坐了下来。声音柔和了许多道:”你小时候受了委屈,也总爱往这阁楼里跑。“
”。。。是吗,我都不怎么觉得。“
”我知道你怪我,所以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也没什么。“
老头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朝门外走去,只不过他的步伐显得格外缓慢,想有着什么希冀似的。
我犹疑着,最终,还是开了口问道:”如果。。。不是,我是想说。如果从现在开始改变,我还走得回来吗?“
老头身形一顿,忙道:”你走的太远了。“
闻言,我失落的低下了头,神情沮丧。的确,长久以来,我都是个劣迹斑斑的混蛋,难道不是吗?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禁感到厌烦。”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坏笑,游手好闲的东走走,西逛逛。没有目标,没有信仰。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的“的确,的确!我走的太远了。“
”可是就连我这个糟老头子也并未放弃你啊,你明不明白?“
老头转过身,挺直了胸膛,目光炯炯的道。
我依旧地垂着脑袋,不敢看他。东方的天空已然大亮,老头最后看了我一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阁楼里,一下子空荡起来,只剩下了满屋子的阳光,以及角落里那个正直迷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