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箭的嫌疑已经立案,他身份敏感,被检察院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提起了公诉。开庭审理那天,我请假去了趟那座船坞,那美丽的水畔,充满神秘感的船坞,同行者是黄筱筱。
我们骑着单车,就像当年我和珂珂一路骑着单车赶往河流上游的风车那儿一样。
船坞里冒出几个具有冒险精神的熊孩子,他们身上脏兮兮的,有几个头顶还夹杂着几根水草。我认得其中的几个,有一个,就是当年救过我一命的那个船家的孩子。
“你爹呢?”
我问。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吃了一惊。
他不吭声。我顿了顿,也没有多问。黄筱筱还准备安慰两句,然后就看见船家划着船靠岸,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朝着那孩子喝道:“臭小子,滚回家写作业去!”
孩子见状,一溜烟的往林子里钻,船家急了,也顾不得同我讲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黄筱筱有些傻眼,没怎么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个调皮的坏孩子,连老爸的生死都拿来开玩笑。”黄筱筱有些生气。她今天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不过,依旧青春靓丽。
“倒不是开玩笑,他心里其实不止一次这么恶毒的动过这种念头。”
我看着这对父子远去的背影,这令我想起了老头,以及当年那个浪荡的自己。
“什么?”
黄筱筱被我的口吻吓了一跳,“我不懂。”
“这些都是男孩子懵懂时期的苟且,你自然不懂,也不必懂。”我指了指一旁的船,问道:“要不要上去坐坐?”“你还会划船呢?”黄筱筱露出惊喜的神情。
我苦笑道:“关于我为什么会划船,这里头还是有典故的呐。”
“哦?讲来听听。”
“还是先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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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珂去读大学,而我则留在了过去,念高四。一个刚开始就注定苦逼的年级。我知道虢语斐同珂珂考到了同一所学校,这令我万念俱灰,但并没有化悲愤为力量,刻苦学习。
我的性格真的很操蛋,善意的人会说我随遇而安,恶意的人则咒骂为不思进取,游手好闲。我觉得他们讲的都不对,我只是胆小怯懦,自卑自怜罢了。有时候我根本不像一个男孩子,更像怕事的女生。
高四那年毕业,珂珂来找我,我们两人就如同现在这样泛舟于这片荡漾的小河之上。我和珂珂天南海北的聊着,把一整个高四没有说的话,一股脑的统统倾诉了个够。她始终保持微笑,即便我某个不注意,飚了脏话,很脏很脏的那种。她包容我,却令我感到难堪。
我们在船上聊着不着边际的文学,梦想,未来以及大学生活。
“感觉怎样?”
“什么?”
“考试?”
“。。。别谈这个好吗?”
“倒地还是没把握考过来吗?那么报考同一座城市里的大学好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我躲避了女孩的目光,看着水里的鱼以及河畔的鸟。
我们不知不觉间泛舟来到了当年栀子姐轻生的地方,我指着那边,轻声道:“那里。。。我在那里失去过一个很重要的人,曾经我觉得自己迈不过那道坎儿。”
珂珂耐心的听着,我的语速越发的慢了。
“可连自己都感到吃惊,我很快就把她给忘了。”
我记不清当时的表情,大概没有流眼泪,最好如此。
“一切都结束了,回忆总是好的,但回忆都已成为冰冷的过往,偶尔的留恋,只是感触那残留不多的余温罢了。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都将重新开始。我们会迈过这道坎儿的,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我用连自己都不懂,不明白,不屑一顾的歪理粉饰太平。我伤害了眼前这个女孩,因为并非是第一次了,所以这次连愧疚的涟漪也没有在心底泛起。
直到夕阳染红了河水弯弯,我们在旧船坞靠岸停下。
珂珂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瓶子,里面塞着一个被红绳系着的白色卷轴。
“早知道你又会退缩,幸好我早有准备。”
她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然后将瓶子埋在石头下面。
“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
她走上来,趴在我的耳畔,吐气芬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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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写的什么?”
黄筱筱神色紧张的问道。
我点了根烟,摇了摇头,“一直没勇气打开。”
靠了岸,黄筱筱和我移开了那座石块,挖出了埋藏多年的秘密。
我说:“好奇心可以满足你,但希望你仍然对我保密,我。。。不想知道里面的内容。”
我先她一步离开,然后,黄筱筱打开了卷轴:
果,我想用一生去慢慢改变一个人,你说,他会同意吗?
这行字,字体娟秀,出自女孩之手。
令黄筱筱大惑不解的是,卷轴的背面,还有另外一行字,字体潦草:
别那么天真,他不会同意的,因为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