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伊人,”有声音在叫她,“伊人,醒醒。”
这声音在伊人听来,很遥远。记得她第一次离家去读大学,她坐在火车上,听着妈妈喊她的名字,那喊声也是越来越远。不过,不管是妈妈的喊声还是现在的叫声,都让伊人觉得听起来很温暖。
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一张急切的温柔的脸——是陆燕燕。
“你们真的还活着。”伊人喜极而泣。她在陆燕燕身旁一一看到了宋学文、云中军、上官嫂子,还有俞功和她的妻子孩子。
大家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但都没有张哥受的伤来得严重。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伊人问。
“会的。”宋学文道,“我们一定会走出去的。”
“在这儿,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云中军道,“不过我相信,肯定有人知道我们被困在清凉寨。”
救人如救火。清障队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清除了从清凉寨山脚到一夫当关前的所有路障。
无奈一夫当关这里山路狭窄,只够一台挖掘机施工。面对如山的沙石树枝,好似蚍蜉撼树,进度不快。天上骄阳似火,烤的人喘不过气来。
中午休息吃饭,挖掘机驾驶员芳草村的阿乐从驾驶舱里爬出来,全身湿透了。
他说:“选标,这活下午可没法单干。得憋死。”
陈选标和山下指挥部李总指挥取得了联系,汇报了情况。他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建议——从各施工部门抽调挖掘机高手加入救援,在一夫当关这里至少安排3个挖掘机驾驶员,人员轮流休息,机器照转不误,这样可以大大加快施工进度。
李总指挥认可了陈选标的建议。
清除一夫当关的路障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黑暗中,大家因为有了伴而显得充满了力量。在伊人的带领下,靠着手中的三把手电,他们带着找到的两个背囊来到了张哥的身边。上官大嫂紧紧握着张哥的手,再也不愿意放开。足见夫妻情深。
“我没事!”张哥道,“你不用太担心。”
“都流了那么多的血,你要好好休息。”上官嫂子道。
陆燕燕在自己的背囊中找到了瓶装的云南白药和纱布,立即给张哥上药包扎来。情况似乎都在好转。坏的情况是杨姓兄弟以及那个孩子没找到,不知道他们的遭遇会是什么?
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张哥身上,俞功将宋学文、云中军拉到了一旁。
“看情况,这次塌陷范围很大,”俞功道,“我们怎样活下去?”
“没有水,没有食物——就算背囊中会有一些,可不够。”宋学文望着四周围的黑暗道,“甚至我们不知道这儿的空气能维持多久。”
“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出路。”云中军道,“手电也会熄灭。”
“注意,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得扛住。”俞功道,“坚持到最后才有活路。”
“我们会的。”宋学文和云中军道。
在手电光里,四处都是黑暗。大家回到了原地。
“我这儿有啤酒和饼干,你们吃点。”伊人道。
三人都拿了一块饼干,默默地咀嚼着。
“云中军,给,你的夜光表。”伊人道。
云中军还是感受到了一点惊喜,这可是他父亲送给他成为成人的生日礼物。
云中军看了一下夜光表,8月21日下午5点。想不到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可是,救援的人在哪里?
大家都明白现时境况危险,但是都不愿意说出来。每一个人都在心里给自己给恋人给朋友默念着一份希望。这个世界上,希望总是照亮心中怀有梦想的人。
俞功的女儿出奇的安静。自从从上面摔下来,到现在没哭过一声。兴许是小孩子经不住这样大的变故,被吓懵了。俞功的妻子小心地抱着她,哄着她。
陆燕燕、伊人一人打着手电,一人整理着背囊——她们将三个背囊里面的物品都倒了出来,然后一件一件的归类整理。背囊中有6罐啤酒,10几包饼干,两瓶煤油,还有一些干粮和常用药、化妆品。手电倒是有5个。剩下的大都是衣服鞋子了,另外还有一个帐篷。
“蜡烛!”陆燕燕发现那是一整包蜡烛。
众人都有点高兴。省着点用的话,多少可以对付五六天。
“那是我和你们上官嫂子带来的,本来打算在帐篷里闹一把浪漫,吃顿烛光晚餐,”张哥道,“点亮它吧!”
宋学文把蜡烛点亮了。看来这是一个封闭的洞穴,这蜡烛光一动也不动,像凝固了一般。
周围还是无边的黑暗——除了身边那山一般高山一般多的沙石看得见摸得着之外,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大。
也许是日落的缘故吧,大家只觉得这洞穴中开始冒出丝丝的凉意,年轻人还挨得住,张哥和俞功的女儿直打哆嗦。
俞功将帐篷平铺在地上,然后搀扶着张哥躺到上面。俞功的妻子挨着女儿也躺在上面。
“我看大家先睡上一觉。”俞功道,“明天我们分成两组去探路。我和云中军一组,宋学文和陆燕燕、伊人一组。我向左走,你们向前走。记住,一定要在去的路上做记号,走上两千步就原路返回。”
“行!”云中军、宋学文道。
“休息吧。”俞功道。他贴着女儿睡下去。她的女儿很乖,感受到了父亲的温暖,睁大了眼睛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
俞功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额前的刘海,朝着她笑。小女孩也笑了。
云中军望着,突然眼角湿了。他低下头,把头埋在双膝处,强忍着。
没有人睡得着。
张哥和上官嫂子也在对望,两人没有说话。上官嫂子轻轻地为张哥擦去额上冒出的细汗,那是张哥经受着伤痛的折磨的缘故。
张哥一直说没事,其实,当点亮蜡烛后,大家还是看清楚了他的伤病,是硬伤,左小腿明显肿大,是骨折的征兆;左肩被锋利的沙石割裂了,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伤口范围大。好在背囊中有药有纱布,特别是张哥服下了消炎药,他的病情才没有恶化。
其实张哥正经历着巨大的疼痛的摧残。他说没事,是不希望有人担心。上官嫂子看着张哥,又是爱怜又是难过——原本高高兴兴地过10周年结婚纪念,谁知,跌入了这无尽的深渊。
陆燕燕不敢睁大眼睛,深怕突然出现的什么吓坏了自己;可是内心又害怕在不明不白中受到伤害。她极力竖起耳朵倾听……神经绷得像满月的弓。
伊人把头靠在宋学文的肩上,她觉得这是她一辈子可以托付的人。
宋学文听着伊人的呼吸声,尽量让自己的肩膀厚实而安全。说不担心明天的探路,那是一种借口。宋学文总觉得在这无边的黑暗里,隐藏着一种血腥味。这只是一种直觉。当然,当他每一次睁眼看到烛光的时候,他更害怕的是心爱的人在这里离开他。
宋学文感觉到伊人突然抱紧了自己的腰,他也把手揽向伊人的娇小的腰,给她一份温暖和安全。
不知什么时候,蜡烛灭了。
一切被黑暗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