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边。一支小小的蜡烛是多么的渺小,能照的见的地方也不过屁股大。
陆燕燕、伊人都没有入睡——怎么睡得着?!
俞功的妻子搂着女儿睡着了。这小女孩儿够坚强的了。没哭过一声,吃东西也不挑食,就算是喝啤酒,她也没因为味道苦涩而流泪哭泣。
过了明天早上,啤酒也该喝的差不多了,该怎么办呢?她们多么希望宋学文、云中军从那道孔隙中突然跳出来,叫道,水来了,水来了……她们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张哥的伤势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其实,在这样的环境里,张哥的伤口不化脓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张哥这人特善解人意。他还一个劲地宽慰上官嫂子和大家,说没事,只要再过上三五天,他保证能站起来,能上山打虎下水擒蛟龙。
她们知道,张哥是在告诉大家,不管条件如何艰苦,每一个人的心里还应该存着一个希望——有了这个希望,才能支撑着大家朝前走。
好像有什么动静。
陆燕燕打亮手电,照射过去,没发现什么。
陆燕燕帮小女孩掖掖被子,就是那顶救命的帐篷。她忽然记起来,放帐篷的背囊中应该还有两根铝杆,是用来搭建帐篷的支架。
她把铝杆取出来,交给伊人一根。
俞功、宋学文、云中军还没有回来。
蜡烛灭了。两个人坐在黑暗里。背靠着冰凉的石壁——只有这种冰入骨中的感觉才告诉她们,她们还活着。
“不知道他们找到水没有?”陆燕燕道。
“他们会找到水的。”伊人道。
现在连说话也要省着点力气。
“要是我们永远走不出去……”陆燕燕道,“可悲的是,还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哪儿。”
伊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眼泪出来了。想到白发苍苍的父母在那个钢筋丛林里翘首企盼自己回家的情景,伊人不禁心如刀绞。她害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孝敬自己的父母了。
“你害怕吗?”陆燕燕问道。
“怕!”伊人道,“可是怕有什么用。”
其实,人生最怕的莫过于看不到希望。有的患了癌症的病人,感觉到自己的一生已经走到了终点,从而万念俱灰,心如枯槁,这样的人很快将失去生命;一个拼搏在生意场上的商人,因巨大的亏空,甚至是破产,转眼间成了一个穷光蛋,他感觉到自己彻底失去了所有东山再起的砝码,他必然选择逃避,甚至于自杀,终其一身……一个人看不到希望,是对于他本人最残酷的打击。
“我不会放弃,”陆燕燕道,“我们不会放弃,对吗?”
伊人道:“是!”
漫长的等待。两个人感觉到头脑昏昏沉沉的,双手绵软无力,这显然是缺水挨饿的缘故。
四周很安静。这样的安静让人瘆的慌。
伊人模模糊糊觉得有什么东西走到了自己面前,好像是宋学文,突然,宋学文伸出一双可怕的骷髅手向她刺过来。
伊人惊叫一声。
这一声惊天动地,把大家都吓醒了。
在伊人的手电光里,真的出现了一只怪物。那只怪物可能也被吓得不轻——它作势欲击,却没有攻击。
这是怎样恐怖的怪物啊!简直就是一只剥了皮的猴子,全身只有肌肉和骨头,骨头上鲜血淋淋。脑袋上光秃秃的,没有眼睛。只有眼眶,眼眶被肌肉覆盖了,只是还分得清轮廓。耳朵耷拉着,比较大。伸出来的一双手骨头上面都是坚实无比的肌肉,一道道一股股,手掌宽大,骨节突出,指尖锐利。
怪物就像是地狱里来的魔鬼。
伊人握着手电的手在颤抖,心在颤栗,原本握在右手中的那根铝棒一下子变得有千斤重。实际上,伊人被吓晕了,根本就没办法再做出应有的反应。
陆燕燕被伊人惊醒,也看到了这地狱来的魔鬼。刹那间,恐惧攫住了她那柔弱的心。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连手电都忘了打开。一根铝棒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或许是强烈的手电光扰乱了这地狱来的魔鬼的心神,它分不清攻击的方向,一对大耳朵闪动着,嘴里发出兮兮兮兮的声音。
这地狱来的魔鬼不只有一只。其中的一只根本没有给张哥一个反应的机会。就在伊人尖叫的同时,那只地狱来的魔鬼的的双爪就刺进了张哥的双肩,张哥是在疼痛中醒来的。他几乎听到了骨头与骨头摩擦的声音。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张哥几乎晕厥。这地狱来的魔鬼似乎想把张哥拖走。但是它的体型较小,张哥比较魁梧,一时之间它专注于用力,这给了张哥反击的机会。
这地狱来的魔鬼的下颌几乎贴在张哥的脸上。张哥情急之下,张嘴紧紧咬住了这地狱来的魔鬼的下颌。并且不断地左右撕扯,以缓解自己的疼痛。
这地狱来的魔鬼发出巨大的兮兮声,猛地一蹦,从张哥的嘴里脱了身。它留下了一大块肉,恶心的肉。鲜血也从张哥的肩胛上喷出。
张哥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想坐起身来,可是,双腿用不上力。
上官嫂子醒来,不明白当时发生的事情。
她坐起身,一眼也看到了手电光中的那地狱来的魔鬼。她想喊,却喊不出声音来。这样恐怖的经历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
坐起身的上官嫂子给了地狱来的魔鬼攻击的机会。
除了已经受了伤在兮兮惨叫的地狱来的魔鬼,周围至少还有一只地狱来的魔鬼。它一直在等待进攻机会。光影里,它纵身而起,可以说快如闪电。上官嫂子本能的抓住身边可以抓住的东西来抵挡地狱来的魔鬼的攻击。她抓到的是陆燕燕在紧张中扔飞的铝棒。
上官嫂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棒正戳在那地狱来的魔鬼的脸上。那地狱来的魔鬼发出惨烈的兮兮声,跌落以后,哀叫着退了开去。
“上官,”张哥微弱地叫道,“你没事吧。”
她道:“我没事。你呢?”
“我没事。”张哥强笑着,道。
这几乎是一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就俞功的妻子女儿懵然不知。
伊人终于清醒过来。
“燕燕,快开手电。快呀!”伊人道。
“我,我……”陆燕燕的手颤抖得厉害。
俞功的妻子也醒来了。她一把捂住了女儿的眼睛,把她紧紧搂在自己的怀中。
伊人手中的手电光在跳动,这是电量不足的征兆。伊人的心缩紧了——只要手电光一灭,地狱来的魔鬼的利爪就能在一瞬间戳穿自己的喉咙,她看到了地狱来的魔鬼兮兮叫时,嘴里不经意露出来的利齿。
手电光在不停地跳动,突然,手电光灭了。伊人双眼一闭,等待着……
整个溶洞内顿时一片黑暗。
也就在那刹那间,陆燕燕手中的手电终于亮了——这手电光更强更刺眼。手电光起到了很好地防护作用,地狱来的魔鬼暂时向后退去。
一共有三只地狱来的魔鬼。其中两只受了伤,流着血,面目狰狞。
不过,它们并不感到痛楚,而是兮兮叫着,惬意的舔吸着身上面上的鲜血,就像一个猎人般看着溶洞内的六个人。在这里,人变成了猎物。人和地狱来的魔鬼就这样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