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我拖着疲憊的身體趕在天亮之前回到了皇宮,不出意外地看到血魄此刻端坐在我的寢宮內。我沒有回答,而是走到他對面的位子坐下,靜靜地品起茶來。
他見我不說話,嘴角微揚,拿起茶杯吹了吹,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今日我讓你親手報了仇,你現在卻不理我,你這讓我這個給了你一份大禮的人情何以堪呢?」
我的眼中劃過瞭然,果然他什麼都知道,心中同時又劃過了不安,因為相較之下,我對他知之甚少,苦澀地笑問道:「你到底是誰?那個人說你跟我有一樣的恨,你到底恨什麼?」
只見血魄握着茶杯的手猛的一抖,茶杯中的水滴了出來,隨後他將茶杯緩緩放下,起身便離開了,什麼話也沒有再說,他那常年單調的步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從容,這讓我更加困惑了,總讓我覺得命運其實早就把我和他拉在了一起,他把我從黑暗帶回光明也是註定的。
我自嘲地一笑,沒想到一直身處黑暗的我竟然會相信命運這種東西,這兩個字不是早應該被攪碎在我的字典之中了嗎?命運?我的這一生應該不會被命運眷顧,既然不會被眷顧,我又為何相信它,順從它。
「幻影。」
「屬下在。」
我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查一下這個趙老頭,越詳細越好。」
「是。」
黑影消失在了我的寢宮之中,我緩緩移步到床榻,將自己重重地扔了上去,閉上眼,然而卻怎麼也無法熟睡,趙老頭的樣子一直浮現在我的眼前,那樣泰然的笑容即使是在夢中也是那麼讓人敬佩。
轉眼間又過了數日,這幾日很平淡,血魄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上朝,沒有來下達刺殺任務,甚至沒有在我的面前出現過,然而呆久了黑暗中的人比常人更敏銳,越是平靜的水面,低下越是暗流涌動,在我心頭的不安感也越來越強烈。
「主人。」
「嗯。」
「屬下無能,查詢數日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回報。」
我看着眼前滿臉內疚的幻影,沉默良久後,擺了擺手,道:「罷了,像那樣的人又豈會留下什麼讓別人知道呢,除非他想讓你知道,否則就是你到死也不會知道什麼你不該知道的東西。」
「主人,屬下雖無功而返,但有人在此期間偷偷給屬下一封信和一塊玉佩,說是趙老頭吩咐交給您的。」幻影停頓了一會兒,略帶羞愧地道,「屬下本想從那傳信人身上找點兒線索,然……此人武功在屬下之上,屬下無能,甘願受罰。」
我挑了挑眉,原本不安的情緒竟生出了絲絲興奮,笑着從幻影手中拿過信和玉佩,揮了揮手道:「此事不怪你,你下去吧。」
「謝主人。」
我緩緩將信從信封中抽出,然而信中卻只有兩個字「捨得」,我不禁蹙眉,又去看那塊玉佩,玉佩的正面雕着一隻鳳凰嘴中銜着一顆寶珠,這顆寶珠是可以轉動的,隨着寶珠的轉動,鳳凰呈現出五種不同的顏色,分別對應着寶珠上的五個字:金、木、水、火,土。而玉佩的反面則刻着與信封中同樣的兩個字「捨得」,两字周围刻有两条龙,两条龙口中的位置各留有一个洞,好像是放珠子的地方。
我握着這塊玉,想起了曾在一本書上見過這塊玉,這塊玉是巫族人的象徵,這塊玉也是歷代巫族族長的貼身之物,傳聞也正是因為此塊玉佩打敗了獸族族長,也正因為那一場戰役,巫族人在各國的地位與日俱增,成為各國的守護者,而獸族因為他們長年對人族的壓榨而被驅逐,被困在一塊荒蕪之地,它們的族人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那裡。
我不解趙老頭將此物交給我是何意,一塊代表巫族族長的玉佩交到我的手裡,一個不屬於巫族的人族女孩?這一切讓我迫切想要知道真相,我知道自己如今看似身處光明,實則呆在一個比以前更加黑暗的迷霧之中,而這裏只有我一個人,我必須要靠自己衝出這裏,奔向我所一直渴望的地方。
「攝政王到!」
多日不見的血魄此刻出現了,不知這是巧合還是……
我將玉佩藏在自己的袖中,望向血魄,仍像往常一樣只盯着他的眼睛,然而他的眼中卻比以往多了一種東西,但我卻不知道是什麼,然而我不會去問,畢竟這與我無關,我從來都看不透他,他也不會讓我將他看透。
「這次是誰?」
血魄踏進來的腳有了明顯不自然的一頓,隨後又恢復如常地坐下,用如春風般的聲音吹過我的耳邊道:「在你心裡真的甘心做一把匕首嗎?」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他那聽似溫柔的聲音里讓我覺得充滿了殺機,我定了定神,恭敬地在他面前單膝跪下,道:「我永遠都是您最聽話的那把匕首。」
「是嗎?」
我聽着那慵懶的聲音,心中卻隱隱有絲膽怯,這是人的天性,我並不覺得丟人,我明白現在的我並沒有足夠與他抗衡的力量,我沒有說話,因為經過這麼久的相處,我知道,現在多說無益,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待,等待他的決定。
血魄一把將我撈起,摟我入懷,我的眼睛猛地睜得老大,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我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然而他卻摟得更緊,聲音中略帶祈求地道:「不要動。」
我承認我心軟了,這時我才發現他今日飲了酒,原來剛才他的眼睛之所以會與往常不一樣也是因為酒的緣故,這讓我不禁想問他這幾日到底經歷了什麼,竟讓平時滴酒不沾的自己喝那么多。
「我去看師傅去了。」
我的腦中嗡嗡作響,原來我剛才竟不知怎的問出了聲,而他卻回答了我,這讓我不禁在想,是不是喝了酒的人都會像此刻的血魄一樣,別人問什麼他都會老實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