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阴影中，女孩猛地弯下腰，一道寒光在黑夜中一闪。
借助背后的树桩，女孩的后脚大力一蹬，趁豹型生物分神之际身子蹿出，高高跃起。
“它的前臂受了伤，之前瑞可的攻击是有效果的，这样一来，豹类的行动速度应该会有所减缓。那么……”
豹型生物下意识抬起头，女孩猛地一挥左手。
黄色的浓雾在半空散开，无数砂石碎屑掉落下来，猎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噗嗤——
红白交杂的粘稠飞溅而起，猎豹发出痛苦的嘶鸣。
它身子剧烈扭动，抬起爪子往脑袋上抓去。
爪子牵动前臂深可见骨的伤口，豹子的动作迟缓了一拍。
艾歌侧身滚落下来。
“嗷——”
猎豹痛苦地嘶鸣，愤怒地转向艾歌。
碧绿的瞳孔熄灭了一只，它的眼眶中插着一柄寒光，红白的眼球碎肉顺着下巴滴落。
“嗷——”
暴怒的猛兽展开凶残的反击，直直刺来的爪子可以将女孩插成筛子。
艾歌身子一矮，她跪在地面上，身子向后一仰。
鼻尖上方传来空气撕裂的暴鸣。
她掏出右边长筒靴里藏着的另一把刀片，用力向上方刺去。
噗嗤——
刺完一刀，艾歌立马就地一滚。
风声擦着背划过，她听见了衣服撕碎的一响。
没等她爬起，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咬合力按照普通猎豹的两倍计算，若脑部被咬中，颅骨碎裂面积83％，神经全毁，死亡几率是99％。若肩膀被啃碎，神经会传来痛感，但不会失去意识，能再战斗一会……”
艾歌脑中飞速计算着概率。
头一偏，尖锐的獠牙扎向了她的肩膀。
艾歌认定自己要半身碎裂，开始计算之后的进攻步骤。
砰——
猛兽硕大的身体被撞击得飞了出去。
狼族男孩弓着背，瞳孔竖成一条线，喉咙中发出咕噜的响动，整个人如同一只野兽。
他额头上淌下猩红的血，两道利爪上残留着血迹斑斑，目光凶狠地盯着站起身的豹型生物。
“瑞可？！”
女孩惊喜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孩。
她漆黑的瞳孔中闪过光亮，渐渐明朗起来。
那份机器般的冰冷瞬间散开，迅速褪去了幽深。
“哧——”
“哧——”
寂静一片中，巨豹的喘息声分外明显。
瑞可死死盯着巨豹。
湿热的液体淌过眼眶，染得那双淡金的瞳孔流露出疯狂。
“不要……靠近……艾歌。”
他喘息着，稚嫩的声音此刻略微沙哑，听着有几分成熟。
趁对峙的空隙，艾歌掏出了校服口袋里的小瓶子，将里面的粉末洒在瑞可的爪子上。
白色的爪沾染上粉末，寒光猛地大炽。
“把这个抹在利器上，锋利度会翻倍。”
艾歌携带的普通刀片自然刺不穿猛兽的外皮，但是，抹上魔药之后却可以做到。
她独一无二的魔药天赋，配得上修尔先生的表扬。
不知是不是错觉，艾歌总觉得瑞可的身形高大了不少。
她抬起头，狼族男孩不停喘气，看上去很吃力。
一片漆黑中，他身体的轮廓似乎有了变化。
就像是……突然间长大了？
瑞可的身形嗖地窜出，在空气中带出道道残影。
叮——
两双爪子相对，兵刃相接。
这一次，瑞可没有被弹飞出去。
他闷哼一声，手臂再次加力，硬生生将豹型生物的爪子挡了回去。
白色利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是一弯上弦之月。
猩红飞溅。
“嗷——”
庞大的黑影倒飞出去，惨嚎着倒在地上。
豹型生物抽搐两下，尾巴软塌塌地耷拉着，不再动弹。
“呼哈。”
瑞可喘着粗气，扶住了树干。
他的爪子变回了普通的手臂。
艾歌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他歪倒的身体。
男孩身体的重量倾覆下来，将她压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艾歌确信，瑞可的身体的确突然变大了许多。
她摸索着男孩的全身上下。
男孩瘦小的肩膀变得宽大，手掌也大了许多，不再是小小的一只。
这是……怎么回事？
艾歌抱着瑞可，心中充满疑惑。
四下光线极弱，她看不清瑞可的脸，只能从熄灭的黄金瞳判断他陷入了昏迷。
就在这时，艾歌身上的负担开始变轻。
瑞可的身体似乎在迅速缩小，手臂纤瘦下来，上身急剧变小。
仅仅眨眼之间，他又变回了正常孩子的体型。
艾歌突然想起了曾看过的一条知识——
魔界居民虽然拥有一些种族独有的特征，但他们的外貌都大体接近人类。
人类随着年龄的增长，外貌会变得更加成熟，身体更加强壮。
而魔界居民则不。
他们的身体会成长，但并不是因为年龄，而是源于“魔力”。
“魔力”越强大，魔界居民的外貌便越接近鼎盛时期的青壮年。若“魔力”不枯竭、流失，那么，他们将获得长生不老般的能力。而且，若是他们喜欢，便可以根据某种魔法，令自己保持青少年时期的模样。
增长“魔力”的方式有两种——一是正常生长，随着时间流逝，魔界居民的魔力会自行增加。第二种方式则相当罕见，往往是使用某种特殊方式，令自身魔力暴增。
这其中，特殊方式一词耐人寻味。但答案繁杂，众口不一，艾歌找不出正确的结论。
眼下，瑞可的这种情况……
难道属于特殊的魔力暴涨？
推论下去的话，变回孩子的体型，就意味着他增长失败了，然后……
艾歌连忙低下头。
平缓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她松了口气。
“太好了……”
艾歌擦了擦眼睛。
血的味道充斥鼻尖，她抬起手。
手上黏糊一片，尚存温热，沾满了男孩的血。
“对不起……”
艾歌看着手上血迹，肩膀一抖一抖。
“对不起……要是你不拉住我就好了……”
一滴。
又一滴。
透明的眼泪滴落在男孩沾满血迹的脸上，水晶般碎裂开来。
“要是你没有挡在我面前……”
“要是我再强大一点的话……”
她突然想起那人对她说过的话。
“人类，是十分弱小的生物。”
雪茄的烟圈挥开，在手术台上方消散。
“所以，人类需要依靠外物。”
巨豹的尸体倒在地上。
微弱的月光下，两根插在尸体上的刀片发出白亮的光，微微闪动。
“所以，人类要比其他的种族更聪明，更顽强。”
“自进化史以来，人类就在夹缝中不断撑开着生存的空间。”
“我们清楚，我们没有锋锐的爪子，没有敏捷的躯体。于是我们……创造自己的力量！”
魔药的瓶子滚落在脚边，压着几株杂草。
“拥有了这种力量的我们……才能去守护！”
“力量……”
“守护……”
女孩轻轻喃喃。
瑞可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滴滴冰冷的东西砸在脸上，让他刚醒过来就有些发懵。
艾歌呆呆地跪坐着，脸上一片湿漉的痕迹。
细小的泪花从女孩眼中溢出，她黑曜石般的瞳孔宛如破碎般潋滟。
更加……美丽得惊人。
瑞可撑着地面，从艾歌的腿上抬起脑袋，坐起身。
艾歌脑中回荡着那个男人的话，心中的某个东西……缓缓露出了雏形。
突然，她脸上传来奇怪的触感。
细腻、轻柔……
带着丝丝的热。
小小的舌头带着晶莹的粘液，轻轻****着女孩的脸，和她眼中溢出的泪。
小心翼翼。
“嗯….咸的……”
瑞可的脸凑得极近。
他轻轻的呼吸拂过艾歌的耳朵，让女孩的耳朵瞬间就变红了。
“瑞可。”
艾歌推开男孩，让他和自己保持距离。
“我觉得你又违反了《基础礼仪》第一章第二十九条。”
“唔，对不起……”
狼族男孩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耳朵。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自己就动了。而且……”
他别过脸，鼓起脸，两只白绒绒的耳朵一歪。
“明明恩杜萝西那家伙都亲过你的，为什么我不可以啊……”
瑞可淡金的瞳孔恢复正常，他委屈地垂下眼帘，睫毛带出细长的阴影。
“.…..”
艾歌犹豫了一下。
然后向前凑了过去。
“各种意义上的……对不起。”
女孩做完动作后坐回原位，满心歉意。
“.…..”
瑞可沉默的时间出奇地长，长到艾歌以为他又昏过去了。
“瑞…可？”
“……嗯？！”
男孩猛地回过神，他的手指依然僵在脸颊上，保持着十几秒之前的姿势。
“没什么没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瑞可连连摆手，动作极其慌张，差点把他自己摔倒。
一片漆黑中，艾歌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疑惑：“.…..我没问你有什么事情啊？”
“咳。”
瑞可眼神游移。
“总之……我们还是继续找找有没有出……”
一道耀眼的光突然亮起。
在漆黑的森林中，那道光如同一枚降临落地的太阳，瞬间把所有的一切照亮。
瑞可立马抓住了艾歌的手。
二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警惕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光。
光芒忽地开始变幻，勾勒出一道门的形状。
“艾歌！瑞可！你们两个快点过来！”
熟悉的声音从光门内传来，带着急切的担忧。
“小恩？”
“恩杜萝西？”
“传送的时间不多了，你们给我快点！”
恩杜萝西语气焦急。
艾歌和瑞可不再犹豫，迅速推开了面前的光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