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暗下，天边能看到夕阳勾起的红晕。
街道上的行人少了不少，花店的妇人收起摊子，杂货铺的老板架回展览牌。
魔界的普通店铺只在白天开放，晚上虽然也会有一些店铺，但大多数是酒吧、赌场之类的场所。
而且，夜晚的森特会开启——“夜市”。
街道两旁将堆满流浪旅人的货物，他们骑着漆黑的魔兽而来。
旅人们有些售卖魔药，有的出售珍贵、稀有的魔法材料。
喷火的南瓜、发光的蘑菇，种种奇异的、寻常不可见的商品，尽数在夜市登场。
夜市，无疑是魔界最精彩的一部分之一。
然而辖区规定，森特夜市只有成年的魔族才能参加。
艾歌听到这里，倍感遗憾。
恩杜萝西喝光杯子里的巧克力，继续道：“夜市确实有意思，但也很危险。谁知道那些货物的来源到底干不干净，那些旅人是不是监狱的逃犯。”
“成年之后我们再一起去吧。”
瑞可咬了一口甜甜圈。他顺着艾歌的气味，靠嗅觉就找到了她和恩杜萝西。
“反正也不是很久……唔，我今年十岁，再过六年就能成年礼了。”
“我也是十岁！”
听见朋友和自己一样大，艾歌觉得很开心。
“我……咳，跟你们差不多吧。”
恩杜萝西往玻璃窗外看了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瑞可你……有带传送触媒吧？”
“当然了！在关键的事情上，我还是没出过错的啊。”
瑞可说完，犹豫了一下。
之前那个感觉，应该是错觉吧……
“森特的占地面积……是不是有一千平方公里？”
艾歌留恋地看了眼街道，她和恩杜萝西转了一下午，也仅仅只逛完了这一块街区。
“是的，所以今天我们到的只是相当小的一部分。”
恩杜萝西回道。
“森特标志性的地点，比如大教堂、议事厅、凯撒雕像，以及重要的行政区域，都还没摸着边呢。”
他看了眼身旁的女孩。
“不过没事，可以经常来嘛。”
一边闲聊，三人回到了出来时的那条小巷。
瑞可取出了触媒——萨哈奥草原之花的一片花瓣。
他将花瓣放在手心，用另一只手叩击墙壁。
叩叩叩——
三下之后，男孩深呼吸一口，低声吟诵咒语。
细微的咒语声，在巷中轻轻回荡。
墙壁上，一道漆黑的弧形显现，如同来时那样，火舌般勾勒出一道门的模样。
“走吧。”
瑞可推开门，招呼艾歌和恩杜萝西。
艾歌点点头，走了过去，恩杜萝西则惯常地落在最后。
电光火石间，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伸了出来。
它跃过瑞可，如同橡皮筋那样迅速延伸，狠狠拽住了女孩的上身，宛如毒蛇。
恩杜萝西脸色一变，他的瞳孔陡然变成了可怕的猩红，好似粘稠的鲜血。
无形的威压从男孩身上散开，一道漆黑的魔法狠狠抽向那只苍白的手臂。
与此同时，瑞可猛地抓住了艾歌的手臂。
哐——
门被关上，带着两个孩子，瞬间消失。
漆黑的魔法击打在墙壁上，徒留魔力残余的闪电状痕迹。
小巷中，寂静一片。
“很好，很好。”
一声冷笑突兀。
周围的沙尘无风自起，凶狠地砸在墙壁上。
那股庞大的威压仿佛要碾压碎一切，没有人能够想象，这样的威压，居然是从一个体型单薄的孩子身上发出的。
“不把我的警告当回事啊。”
他长长地叹息，语气平静，却令人无端发毛。
“我是不是……太久没回去了呢。”
另一边，门的背后。
视线中漆黑一片，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林木枝叶，洒落下隐约的光影。
艾歌坐了起来，用手摸索四下。
毛绒绒的触感从手上传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摸上去……好舒服啊。
艾歌又捏了几下。
软绒绒的东西似乎在变得发烫。
“那个…艾歌……”
男孩的声音结结巴巴，有种莫名的慌乱。
“可以……从我身上下来，然后放下我的耳朵吗……”
“！对不起！”
艾歌立马松开手，从瑞可身上挪下来。
男孩子拍拍后背，站了起来。
他黄金般的瞳孔眨了眨，在漆黑中愈发耀眼，如同黑夜中忽明忽灭的橘亮油灯。
“这里……”
瑞可环顾四周，狼族的先天夜视能力下，即使在黑夜中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
“艾歌。”
他握紧艾歌的手，警惕地四处张望。
此时，艾歌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能够看清周围树木的轮廓。
这样的视力效果下，两人可以勉强摸索着路前进。
“艾歌，不要怕噢，我会一直牵着你的。”
瑞可拨开面前的草丛，鼻尖动了动。
“不用担心我的，我一点也不害怕。”
艾歌握住瑞可的手，跟着他一起走向小路。
“一个人的话，会很害怕。但是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啊。”
她开心地凑近了些自己的朋友。
好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女孩紧紧握住男孩的手，她凑近时那好闻的气息更加浓烈。
瑞可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他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燥热。
那股燥热透过血液传达至皮肤，略微发烫。
“好奇怪啊……难道是我感冒了？”
男孩心下暗暗嘀咕。
“这里太黑了……”
艾歌望了望头顶密布的阴影。
“Anubelore——dela'na！”
她尝试吟诵咒语，然而并没有光球出现。
“Anubeloredela'na！”
瑞可也试了一下，依旧施咒无效。
“Anubeloredela'na！”
还是无效。
“……怎么回事？”
艾歌和那双淡金的瞳孔相对，十分疑惑。
女孩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
“施咒失败的原因分很多种，吟诵者的原因排除掉的话……还剩下特定咒语和施咒环境两种可能。前者排除，那么只有后者……”
“？！……难道这里是……”
瑞可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鼻尖动了动，耳朵竖起，再次确定周围的环境。
艾歌继续道：“——‘禁制之地’，不被允许使用咒语的场所。”
“没错。”
瑞可的目光愈发警惕，他下意识往前一步，将艾歌挡在身后。
“这种气味……我有印象，这里应该是禁忌森林……靠近中心的位置。”
大把的知识浮现在艾歌的脑海里。
禁忌森林。
归属亚特兰蒂斯学院管辖，任何人未经校长德拉西尔批准，不得擅自入内的禁区。
关于这座森林的描述稀少得可怜，但对于它危险性的警告，却是随处可见。
“擅自进入禁忌森林，后果自负！”
“内有高危魔兽出没，请保管好您的小命。”
——如此标语，艾歌在许多书籍上都见过。
“禁忌森林中的任何魔法都会被大幅度削弱，越是靠近中心，效果越显著。”
“当你处在中心区的时候，那可就糟糕了。因为你压根施不了魔法！”
“嘿兄弟，这个时候你要关心的就不只是‘老子步行出去得多久啊’的问题了，你得看管好自己的小命啊！”
这是《旅人自传》中的描述，艾歌很喜欢这个作者，他的行文通俗易懂，且诙谐有趣。
树林沙沙作响，草丛窸窸窣窣，时不时闪过几道影子。
女孩此刻想起这段话，觉得有些发毛。
“即……即使是禁忌森林也没事的！”
瑞可开始强行没事。
“我身上有设置气息感应，家里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然后派人过来找我们、”
男孩耳朵突然竖起，话语一断。
下一秒，草丛突然炸开，一道漆黑的影子高高跃起。
艾歌被猛地扑到在地。
两人摔向一边，险险避过了黑影的攻击。
艾歌迅速爬起来，看向近在咫尺的黑影。
那是猎豹一般的庞大生物。
粗壮的尾巴甩动着，啪——地溅起细碎的石块，在坚实的地面留下辫痕般的印记。
它的身体笼罩在漆黑中，两双狭长的眼睛却如同碧绿的鬼火，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更令人畏惧的，是那生物漆黑的爪子，每一根利爪都有半米多长，能够直接将人的身体洞穿。
“啧。”
鼻尖传来铁锈的气息。
瑞可捂住左臂，缓缓站立起来，与那庞然大物对峙。
他黄金般的瞳孔陡然一亮，其中的炽意愈加浓烈，瞳孔竖成一条锐利的线。
绿瞳与黄金瞳对视，前者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将头偏向一边。
“咕……”
豹型生物喉咙中发出声响，伏下身子，警惕地僵持。
“呼……没错，就这样，不要过来哦。”
瑞可一手护着艾歌，缓缓后退。
“我的血统让你害怕吧？那就不要轻举妄动啊。”
豹型生物似乎听得懂瑞可的话，它碧瞳中闪过人性化的情绪，像是某种忌惮。
滴答——
一滴红色的血珠，砸落在地。
瑞可的左臂被鲜血无声染红，血腥味传到了豹型生物鼻中。
“咕……”
豹型生物眯了眯眼，露出享受的表情。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獠牙。
“艾歌……”
豹型生物的眼睛突然睁开。
它喘息着，尾巴在地面狠狠一甩。
那双鬼火般的眸子里再无犹豫，有的只是如附骨之疽般令人发毛的……
饥饿！
肩上传来一股大力，艾歌被瑞可一把推开。
“快跑！”
男孩的双手猛地化为两道利爪。
庞大的黑影与瘦小的影子同时跃起，直直相对。
砰——
瘦小的影子倒飞出去，狠狠撞击在树干上。
“瑞可——！！”
艾歌听不见自己的尖叫，飞溅在脸上的血，和男孩的体温一样温热。
“咕噜噜……”
豹型生物喉咙中发出声响，它扬起尾巴，高傲地仰起头。
它似乎认定瑞可已经无法动弹了，碧绿的眼睛扫了过来。
弱小的生物啊，会是什么表情呢？
愤怒，悲伤……还是苟延残喘乞求的狼狈？
略过前臂那狼族孩子留下的阵阵刺痛，豹型生物愉快地想着，目光落在艾歌身上。
它庞大的身体，一瞬间僵硬。
那是一双漆黑一片的瞳孔。
“我要杀了你。”
像是为了确定，女孩说了第二遍。
“我要杀了你。”
漆黑一片的眼睛，幽深得令人害怕。
“要是RX031118号也失败了怎么办？”
虚虚实实的光影中，熟悉的白大褂们聚集在实验室窗口。
“还能怎么办？按照研究上的合约，失败的实验品直接投放到军区。这些残次品虽然无法登上‘救世主’，但要什么有什么。”
有谁轻笑了一声。
“智力、体质、训练，在我们的安排下，他们的厮杀技能绝对是上乘，作为战争机器来说，相当优异。”
“尤其是……RX031118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