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天上月明星稀。
空旷无人的大街之上,陆久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朝着金沙楼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陆久停了下来,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凝望着远处金沙楼顶的那一点灯火,忽然之间,他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
七年之前,他们兄弟三人,在金沙楼顶,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结为生死兄弟。
七年之后,兄弟相见,却将要刀剑相加,生死相斗。
陆久深深的叹了口气,往事已然随着自己的青春渐渐流逝,事物依旧,但有些情谊,却已然变了样。
转身,陆久走进一条小巷,他记得,在以前的时候,小巷的尽头会有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商贩,每次他们兄弟三人喝酒之后,都会去那里买一包来吃。
小巷的尽头寂静无声,没有灯火的照耀,显得格外阴暗。
“也对,这么晚,除了之前那个疯子,谁还愿意在这时候卖糖炒栗子。”
陆久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就要回去。
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来。
拿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循着呼吸声,陆久走了过去。
昏黄的火光之下,一个稚嫩的面庞出现在了陆久的眼中。
这是一个少年,少年的眉毛很浓,就像陆久的两条眉毛一样,乌黑浓密,他的眼睛很大,就算是闭上了双眼,也能看出这双眼睛的尺度,也许因为熟睡,少年的嘴唇紧闭,挺直的鼻梁使其看起来更为瘦削。
少年的嘴唇有些干涸,全身上下衣衫褴褛,特别是脚下的那一双布鞋,不,那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鞋了,只是一个鞋底,加上几根布片绑在少年的脚下,其上,还有大量的黄沙。
”这不会就是今天沙漠之中留下脚印的那人吧!“
陆久心中疑惑,伸出右手,想要叫醒这个少年。沙漠之中晚上的温度很低,若是就这样睡在这里,也许会着凉。
然而就在陆久即将碰到少年的瞬间,一抹乌光闪烁,瞬间将陆久的袖子切下来一段,若不是他反应及时,估计整条手臂,今天都会留在这里。
少年醒了,睁着一双大眼,戒备的看着陆久。
直到这个时候,陆久才看清楚割断自己袖子的是什么东西。
那时一柄剑,准确来说,那也算不上是一柄剑,只是两块木头中间,夹着的一块铁片。
看了看那柄剑,又看了看少年,陆久才开口说道:”你就这样睡在这里?不怕着凉?“
谁知这个少年居然看了一眼陆久之后,就再次闭上了眼睛,显然不准备搭理陆久。
陆久眼中露出一抹笑意,道:“你是哑巴?”
少年猛的睁开眼睛,右手紧握着一边的剑柄,好似只要陆久再说一句话,他就马上刺将过来。
陆久笑了,道:“原来不是哑巴!”
说完,陆久便将腰间的酒囊取下,扔给少年,道:“喝吧,看样子你也渴了很久了!”
少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年,陆久忽然觉得,这孩子,跟自己当年,是那么相像。
只是自己当年遇到了一个可靠的师傅,而这个孩子,估计没有自己那么好的运气。
叹了口气,陆久说道:“酒囊给你了,如果你觉得渴了,就喝吧。”
那少年愣了愣,终于开口说话:“我喝不起!”
陆久眼中笑意更深,道:“那就当你欠我的吧,等你以后喝的起酒了,再请我还给我吧!”
少年默然,伸手将酒囊揽入怀中,道:“好,我欠你!”
对着少年点了点头,陆久转身离开,留下那少年一人,抱着酒囊,眼中光芒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客栈之时,陆久正好遇上了前来寻他的和尚,便道:“你回去抱一床棉被,前面不远处那个巷子里,有一个孩子,你给他送过去。”
和尚点点头,道:“好!”
第二日一大早,陆久便已经早早的起来。
昨晚的那个少年他始终放心不下,陆久自认为不是一个好人,但也算不上是一个坏人,只是那个少年和自己当年的情形很是相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动了恻隐之心。
简单的洗漱一番后,陆久朝和尚招呼一声后,便提着早点,来到了昨晚少年睡觉的地方。
少年已经离去,只剩下一床棉被整齐的叠在地上,在棉被的前边,还用剑留下了两个字。
”谢谢!“
陆久看到这两个字后,当时就笑了,这个孩子真是太老实了,老实的都有些可爱了。
早上的街道之上,只有些许店铺已经开门,此时的人也十分稀少,加上这里地方偏僻,人就更少了。
提着早点,陆久望了望远处的金沙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也许,到那里吃,也不错啊!“
几个闪身,陆久便已经来到了金沙楼楼顶,坐在边角的鱼化龙雕像之上,陆久拿出早点,取下酒囊,悠闲的吃了起来。
早点才吃一个,酒也刚喝两口,陆久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也升起一抹病态的酡红。
许是因为咳嗽声太大,片刻之后,一道身影便已经站在了陆久身后。
陆久转过身子,望了过去,正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少年。
不过此时,少年手中多了两坛酒。
陆久看着少年手中的酒坛,笑道:”你是来还我酒的么?“
少年淡淡道:”是!“
陆久道:”怎么来的?“
少年冷冷道:”杀人!“
”杀人?“陆久脸上笑容一滞,反问道,”杀谁?“
少年道:”一个值钱的人!“
”哦!“陆久笑了,从少年手中接过酒坛,揭开封纸,仰头灌下一口后,又大声的咳嗽起来。
少年看着脸色苍白的陆久,显得有些吃惊,他实在没有想到,陆久的身体居然如此虚弱。不过,少年并没有说什么,揭开自己的酒坛,仰头也灌下一口。
许是因为酒是自己买的,所以少年喝得很快,一口接着一口,不停的往嘴里灌着,
看着少年,陆久忽然笑了,道:”我喜欢你这个朋友!“
”为甚么!“少年放下酒坛,一抹酒渍,反问道。
陆久答道:”因为你喝酒的样子很好,我当年也是这么喝的!“
少年又问道:”为什么现在不能这样喝?“
陆久答道:”你也看见了,我那么喝,就会咳嗽!“
少年道:”咳嗽就不能喝酒了么?“
”哈哈!“陆久笑了,他忽然觉得这少年十分有趣,是他遇到的最有趣的一个人。
”不喝酒的话,我可以多活一两年!“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信,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喝呢,常人都说借酒浇愁,莫非你有很多伤心事?”
陆久的眼中瞬间黯淡,反问道:”我有问过你问题么?“
少年道:”没有!“
陆久道:”那不就对了,有些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少年点点头,道:”知道了!“
仰头灌下一口酒,陆久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有些沉默,良久后,才开口说道:”阿星,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阿星!“
陆久显然有些不相信,道:”阿星,为什么叫阿星,你姓阿吗?“
阿星神色更加黯然,回答道:”不是,我没有姓,从我被捡到的时候起,我就没有姓!“
听到这里,陆久也沉默了,好半天,才端起酒坛,对阿星说道:”阿星,我敬你!“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着不多的早点,陆久和阿星两人,便将两坛酒消灭干净。
站起身子,初升的朝阳映照在陆久和阿星两人的脸上,使其镀上一片潮红。
良久,阿星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要走了!“
陆久问道:”走?去哪里?“
”龙门山,仙门大会!“
阿星看着朝阳,眼中一片憧憬,喃喃道。
陆久有些疑惑,道:”龙门山?仙门大会?是什么!“
阿星转过身子,看了看陆久,似下了很大的决定,才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道:”这块令牌,被称为仙门令,拥有仙门令,便拥有了进入仙门的资格。“
看着阿星手中的那块青玉令牌,陆久才恍然大悟,道:”仙门大会,就是那个五十年一次的仙门大会?“
”对!“阿星点了点头,重新将仙门令收回怀中。
阿星走了,只留下陆久一个人,在金沙楼顶,呆呆的看着阿星的背影,消失在远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陆久笑了起来。
他总算明白了这两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原来,谢玉从开阳三杰手中,夺下的包袱之中,一定就是这仙门令,也就只有这仙门令,才会让谢玉身死。
”仙门!仙门!“
陆久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阵狂喜。
传闻拥有仙门令,便拥有了参加仙门大会的资格,而进入仙门,便可以成为传说之中的仙人。
”如果成为了仙人,那我这病,岂不是就能够治好!“
陆久望着那慢慢爬升的朝阳,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正如那朝阳一般,正重获新生。
”不过,还是得先弄一块仙门令来!“
陆久眼中精光闪闪,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在了这金沙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