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运着球跑开，将球传给他的对手。
“你认识他？”宝儿惊讶地看向沐霏，“你还有两把刷子嘛。怎么认识的呀？”
这是她万万不能回答的问题。
沐霏没有说什么，转身想要离开，挣脱开宝儿长着长长指甲的双手，离开了篮球场。
学校的人行道在时不时传来的自行车链条运转和清脆的铃铛声中显得格外清静。即将下山的落日将斑驳的树影投在空旷的马路之上。提前衰败的绿色落叶夹杂着枯黄色的伤口点缀着依旧活力的青翠草地。几朵粉色小花从雨后的泥土中钻出，如现在漆黑夜空中难得一见的点点星光。
“哈”有人拍了拍沐霏的肩膀，她转过身，一颗篮球瞬间砸了过来，出现在沐霏眼前一厘米的位置，她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哈哈。”江宏凯收回篮球，看着沐霏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起来。
“你幼不幼稚啊。”沐霏回过头继续向前走着，他运着球走在沐霏的身边，“让我同学看到了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江宏凯汗湿的白色体恤若隐若现地透出他的胸肌，他阳光般的笑容格外的好看。他一边运着球，一边模仿科比的样子，将领口咬在嘴里，沐霏禁不住看了一眼他的腹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江宏凯看着身边垂下眼帘的女孩，睫毛很长，要是眼睛再大点，就像芭比娃娃了。
“我室友问我我们怎么认识的，我可不想说你是警察，我爸被杀了，妹妹失踪了，所以和你认识的。”不经意间，沐霏注意到马路对面和另一个女生挽着手偷偷跟着她们的宝儿，沐霏下意识降低了自己说话的音量。
江宏凯似乎也看到了街对面的宝儿：“你室友？”
“嗯。”沐霏回头看着冲她做着鬼脸的宝儿，用眼神警告她们。她们反而发出咯咯的笑声。
突然，江宏凯一手搂着沐霏的肩，沐霏想奋力挣脱开他的手臂，他却一下用手肘夹住了她的脖子，沐霏的身体由于惯性靠在了他的胸前。马路对面传来了女生们的惊呼。
“你干嘛？”沐霏极力想推开他，但力气却抵不过。
“你就说我这个家伙自己加的你微信，想追你不就好了。”他放开了沐霏，“反正这儿是大学。”
“你来这儿干嘛？不该跟着你的boss回去了吗？”
“我以前也在大学城这儿读书，只不过不是这所罢了。每年这儿都会举行学校间的篮球联赛。我也因此和方欧认识成了兄弟，当时我是我们大学的篮球队队长，方欧还只是个赛场上的小屁孩呢，哈哈，不过他的确厉害，就因为方欧，你们学校的球队成了我们夺冠的最大障碍。”
宝儿嘻嘻哈哈地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嘿，和你室友说一声，这学长都是被学姐玩下来的，所以别太认真。”
“你说的学长是指......方欧？”
“嗯。”江宏凯挑了下眉。
“刚刚说好的兄弟呢？”
“兄弟就是用来损的。哈哈。”
“那你呢？还不如人家方欧呢。”
如同被碰到了痛处，江宏凯回呛：“再关照你一句。进大学后，恋人对你说我永远爱你，就如同老师对同学说我下节课一定会点名。”
“哈哈，自己没本事，还瞎编名言。”
“我只是不喜欢大学里的快餐式恋爱罢了。对了，周末你不回家吗？”
“你不会也是来抓我回家的吧。周警官抓不了我，派你来？我不都说了明天回去嘛。”
“你别激动啊，我随口问问罢了，待会周警官回市区，可以载你的嘛。”
“不了，晚上我去酒吧。”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沐霏的宿舍门口。
“酒吧，和谁啊，晚上几点回来？”
江宏凯送沐霏到了宿舍楼门口。沐霏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去：“要你管！”
在宝儿的挑唆下沐霏第一次来酒吧，这第一次就献给了现在正眉来眼去的宝儿和方欧。闹厅的当中DJ打着碟，强烈而动感的音乐一下下撞击进沐霏的耳膜。舞动的人群在昏暗旋转的彩灯下纸醉金迷。筛子在筛钟中剧烈震荡，酒精分子在空气中震荡弥漫。
沐霏感到微微有些醉意，离开了在玩吹牛的朋友们。到一个光线较为充足的地方去。那里有玩飞镖，还有台球的。
沐霏点了一杯牛奶，坐在台球桌旁的高脚凳上想要醒醒酒。
“美女，第一次见你啊。”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嚼着口香糖，用油粉擦了擦球杆头。
沐霏微微一笑，报以回应。
“我没有对手，陪我玩会吧，美女。”
“不了，我就看看，我不会。”沐霏想要拒绝。
“没事，随便玩玩，我教你。”男人将一支球杆递给沐霏，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绝，起身走到了台球桌边。弯下腰，照着别人的样子模仿起来。
“不对，不对。”男人来到沐霏身后，弯下腰，身子贴着她的臀部，一手轻轻搭在沐霏的腰上，一手抓住她拿球杆的双手，耳边传来男人清晰地咀嚼声。
“看见前面白色的球了吗？对准它的中心，要这样发力才对。”耳边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沐霏开始觉得害怕，对这样的肢体接触感到相当的不自在。
突然，夹克男被人从沐霏的身上推开，她的手被紧紧抓起。
“老婆，回去了。”江宏凯牵着沐霏的手，双目注视着被推在墙上愤怒的夹克男，夹克男靠在墙上看着江宏凯的眼睛却丝毫不敢动弹，如同被人挟住了喉咙，摁在了墙上。手腕被他抓的生疼，沐霏死命想挣脱开他的手，却看到了他命令的眼神，不再挣扎，乖乖被他拉向酒吧的门口。
经过朋友们坐着的桌子，沐霏顺手抓起宝儿已经高高举起的她的手包。宝儿向沐霏抛了个眉眼，沐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回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酒吧厚重的大门阻挡了嘈杂的音乐跟随而出。
沐霏甩开江宏凯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江宏凯质问道，关切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温柔。
“有吗？”沐霏拿起手机一看，30个未接来电显示，“我手机静音了，听不见。”沐霏将手机调到平常的响铃模式。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有你穿的什么东西。”江宏凯看了看沐霏的红色低胸连衣短裙，沐霏忙用手护住胸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沐霏跟在他身后向酒吧旁停的一辆蓝色马自达走去。
“我不知道，我差点把这儿的酒吧跑遍了。”坐上副驾驶座，江宏凯帮沐霏把安全带系上，“就差报警了。”
“你不就是警察吗？”
“对呀，所以我把你缉拿归案拉。”江宏凯缓缓开动车子，探照灯射向凌晨3:00空旷的马路，人行道的两旁堆满了混合着污浊液体和油水的酒瓶，塑料杯，竹签，以及食物残渣。玩疯了的伤心人一手拿着烟，一手撑着墙壁呕吐。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好闺蜜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在街边走着。
“我犯什么法了？”
“夜不归宿罪，纵欲罪......”
“得了吧，你是我什么人，要你管我。”沐霏不耐烦地看着车窗外颓废的街景，酒吧，夜店，棋牌室的霓虹彩灯闪烁着诱人的信号。吸引着年轻的生命褪去白天的平常与迷茫，脱下早上实习面试时的西装革履。女孩们画上如面具般的浓妆，踩上酒杯跟高跟鞋。男人们脱去好好先生的外衣，在夜间不怀好意的和猎物们尽情放纵。人们总是更喜欢黑夜里随心所欲的自己。
“那男的明显是想约炮，你没看出来？”
“我没那么傻。就算真的约炮也是我自己的事。”转了几个弯，过了几个红灯，很快便来到了校门口，因为是晚上，车辆无法驶入。江宏凯刚把车停在路边，沐霏便自顾自下了车，把车门重重关上，表达他对自己管头管脚行为的抗议。
江宏凯锁上车门很快跟了上来。
他们躲过昏昏欲睡的门卫视线，朝着远处宿舍楼的方向走去。黑色的小飞虫成群结队地在昏暗的白色路灯下狂乱飞舞。黑色的灯柱如同夜里的僵尸矗立，屏息听着着寂静中传来的脚步声。教学楼走廊未关的白炽灯光透过教室的窗户，从未拉紧的窗帘缝隙穿过，射向暗灰色的水泥路面，沐霏总感觉那间教室的窗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正从背后紧盯着自己。沐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江宏凯似乎看出了她的胆怯，皱着眉头，眯着眼看着身边的沐霏说道：“我来给你讲个鬼故事怎么样？”
“你讨厌。”沐霏向前快步跑了起来，将他甩在身后，但同时却好奇地想要听听他说的鬼故事。
“有一次凌晨，我去和我哥们吃烧烤，忘了啥原因，我就先回了宿舍，打算去厕所边的浴室冲一把冷水澡再睡觉。”
“然后呢？”沐霏回过身，倒着走，想听得清楚些。
“当时是周末，室友都回家了，就剩我一个人在宿舍，我在黑暗里打着手电理了洗浴用品，拿着面盆就朝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然后我发现，走廊里还有一个人，走在我前面，胸前抱着面盆，也往浴室的方向走去。转身就进了浴室。”
“随后呢？你看见他脸了吗？”沐霏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这哥们进了我旁边的隔间，我从开水的声音判断的。然后洗到一半，我的肥皂从隔间下的空隙滑到了隔壁。当时我是相当的尴尬呀。”
“哈哈哈，那你让你隔壁的哥们捡下呀。”
“我也只能不好意思地敲敲隔开的面板，说‘兄弟，不好意思我的肥皂掉你这儿了。’但是我说了两遍，隔间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江宏凯停了下来，沐霏不做声，身上的汗毛感觉微微竖了起来。
“我觉得奇怪，便把自己这儿的水龙头关掉，贴在面板上仔细听隔间的声音，但是除了水流哗哗的响声，我并不听得见其他的声音。”随着江宏凯低声放慢的语调，紧张而恐惧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时，一股腥气铺面而来，从隔间流过来鲜红色的血水。”
沐霏停下脚步，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向自己迎面走来的江宏凯。
“我开始感到害怕，便打开自己隔间的门走了出去，发现隔间浴室的门虚掩着。”江宏凯走到沐霏的面前停了下来，顿了顿，不再说话。沐霏抬头看着他的脸，他的双眼倒映出自己不安的脸庞。
“我打开这扇虚掩的门，发现......面盆里放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突出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我看。”
“你讨厌。”沐霏吓得冲他尖叫，向前不停狂奔，想要甩掉身后的江宏凯。
“哎哟，你慢点。”江宏凯快步追了上来。
沐霏转过身停了下来，瞪着他，命令他不许靠近。江宏凯也同时停下脚步，双手叉着腰，抱歉地看着她，但同时又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怎么没死呢？你怎么没死呢？”沐霏觉得好丢脸，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一只只朝他身上扔去。
江宏凯拣起掉在地上的鞋子，依旧没有停止他的笑声。沐霏气得赤着脚转身大跨步地向前走去。
“诶，你别光脚呀。小心受伤。”
“要你管。”
江宏凯跑到沐霏的面前，迫使她停了下来。
“你别挡道。”沐霏嘟囔着。
“鞋子拿着。”江宏凯将高跟鞋塞到沐霏的手中，转身蹲下，瞬间把她背了起来，为了保持平衡，沐霏本能地圈住他的脖子。
“你干嘛。”恢复平静后，沐霏狠狠拍着江宏凯的肩，“放我下来。”
“要你管。”江宏凯转过头宠溺地看着她，绽开他迷人的微笑，露出他洁白的牙齿，“别动哦。”
沐霏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偷偷看着他的侧脸。希望走到宿舍的路距离越长越好。但可惜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女生宿舍有门禁，你怎么进去？”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沐霏所住的宿舍，江宏凯问到。
“实在不行，我带了身份证。”沐霏瞥了一眼江宏凯，故作正定地说道，想要调戏他一下。
“实在不行，我也会对你负责。”江宏凯淡淡一笑。
沐霏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可以了，我自己走。”沐霏挣扎着让江宏凯放她下来，“我让我室友在走廊这儿留了扇窗。”说完，便穿上鞋，小跑着走到窗边，将江宏凯甩在身后。
沐霏小心翼翼地将窗子推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以防吵醒沉酣的宿管阿姨。她将手撑上窗框，却忽然感觉被人搂紧了腰身，身体被瞬间提起。江宏凯横抱着她，将沐霏的双腿送入窗框之内，沐霏平稳地坐在窗台上，双脚轻轻着地。
“好了，你可以松手了吧。”江宏凯仰面看着她，瞳眸中浅光流动。
沐霏这才发现，自己还死死抓着江宏凯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她赶紧松开，从窗台上跳下，理了理自己的裙子，低着脸不好意思看他。
“行了，我走了，快点睡觉。”说完，江宏凯便将窗户重新关上，倒退着挥了挥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沐霏看着江宏凯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道不明的滋味儿，有些甜，但也有些酸。
这家伙就这么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