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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往事浮尘(一)

骄阳高悬,投射万里河山,山间青翠,绿杨草木间仍有淡淡烟雾。时过三日,震动修真界,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玄境中人,纷纷领命出境,继而开启“聚灵大阵”,各宗宗主布置妥当,匆匆闭关,一切皆显得有条不絮。

未及多日,天际忽生巨变,一时间晴空惊雷。不多时,条条狰狞雷龙倾压覆盖,天沉地重,且异常安静。

再一会,这种短暂的寂静,便是被轰轰巨响声打破,大地之上,无数道形似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同时响起。

“何故?”“神宵境”中,群殿仙韵雾绕,高殿内,数道紫袍身形猛地一颤,脸色急变,一口鲜血喷吐地毯。首座上,身穿紫金袍人脸色苍白,冷哼一声,大袖挥开,一面玄镜凝现殿中。

只见,无数道霞光,自地面冲天而起,在天际交汇后,幻化为数道七彩光束,朝着东南方向俯冲而去。五颜六色的灵力光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疯狂直射东南,在靠近山脉之刻,仿佛击碎透明巨蛋,蓦的消失不见。

“天尊,此地乃“浮沉境”境口所在方位。”下方紫袍人俯首言道。

首座之人唇口微动,一记沉闷“查”声响彻大殿。

华夏东南沿海,有着一群连绵不绝的山脉,脉名“武夷”,脉中有数座高山,名曰“封龙”。此些山终年困于浓雾,山中道路蜿蜒崎岖十分难行,又常有毒蛇猛兽出没,凶险万分。

山下各村视为禁地,日午雾气稍薄时分,焚香祷告方才入山采药、狩猎等,但又不敢过于深入,只因古来有训:“云雾飘渺岭,藏龙于峰中,其间乃仙家所栖之地,不得逾越。”

穿过“封龙岭”层层山水,无数幻阵,宽阔无垠的岩石广场尽头,一座如破天际的巨峰矗立眼前。

此峰云雾缭绕翻滚,仙鹤展翅滑翔,一条巨型石龙沿着山腰之处,盘缠至峰顶,龙头向天仰望,龙嘴大张,怒视苍天,仿佛要吐出巨息与那天争斗一番,无形威压笼罩四周。

山脚之下,有着约莫数十丈高的漆黑洞口,当间深邃,宛如魔神竖眼,令人望之生畏。此刻,突然色彩斑斓,无数道七彩光芒相继没入,源源不断。

“浮尘境”境主陈擎苍。境中地域辽阔,天空白云漂浮,实与外界无异,视野远眺,则是能够看见,那不见尽头的古老建筑,与熙熙攘攘的森林相互交错,成群鸟兽翱翔而过,尖锐的嘶鸣声回荡天地间。

“嗯。护境大阵竟而碎了。”虚天城宏伟的大殿外,有着一片广阔无垠的石地,入地深百丈,石台中央,有一凸起的圆型道场,一须发灰白的中年男子盘坐正中,低声呢喃道。

境中有着五座古老城池,分别以四大神兽命名,主城名曰“虚天”,规模堪比其它四城总和,屹立正中。

各城中皆有驻军,其一“左龙”,其二“战虎”,三为“炎天”,四是“神武”,而“虚天城”驻军则以“虚天”为名。此时,每个城池中人潮涌动,响闹声不断,繁华无比。

城中百姓世代相传,安居乐业,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这里,没有金戈铁马的战争,没有朝代变更,似乎只有永恒信仰,永恒秩序。

而此些城内,就算是最寻常的普通百姓,多少也会些术法,在这不知传承多少代的古老境中,倘若按族谱推算,到得最后就会发现,全都指向那座古老祠堂。

空中,片片霞光凝聚,色彩斑然,宛如实质,随后愈来愈多,并迅速蔓延整座天际。境中子民不明所以,纷纷仰望天空,低声议论起来。

就在此时,四城内瞬起数道神光,直射“虚天城”。

虚天城中繁华喧闹,主殿阁楼,一名中年男子来回渡步,时停一扇雕花古木门前,神色慌张,满脸焦急之色。

男子菱角分明,五官刀削透着坚毅,身躯挺拔笔直似枪,身穿浅紫色镀金纹锦袍,着实俊朗十分。而此人便是“浮尘境”少主陈啸云,在这“浮尘境”中身份尊贵,拥有莫大权利。

其本身具有天才之资,又是下一任境主继承人,早些年更至“隐灵”期,乃境中除老境主“陈擎苍”之外第一高手。

据说他少年时曾玩心大起,闯荡外界,做了几年皇帝,纵横天下,指点江山,留下一段佳话。各大势力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当做没看到,可见这“浮尘境”的强大实力。

屋内丫鬟时而进出,端盆接水,个个满脸汗珠,空气仿佛凝结,气氛紧张。伴随着屋内时不时传出一两声痛苦呻吟,陈啸云走动越发频繁,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见他眉宇深皱,将双手置放于后腰间,来回搓动,手心冷汗连连,想必天塌下来也不曾畏惧,此刻却显一脸无可奈何。

“哇。”嘹亮的啼哭声响起,似乎画面定格,所有的压抑,仿佛烟消云散,喜悦的气氛弥漫开来。陈啸云重重呼了口气,犹似历经数年,缓过神来,擦了擦满额虚汗。

“恭喜少主,是个小少主,母子平安。”屋内粉装轻衫的丫鬟,笑嘻嘻地小跑前来,恭敬言道。

陈啸云听言,霎时喜上眉梢,甩了甩衣袖,忙是跨门进去。

屋中摆放整洁,桌台上檀香之气氤氲,徐徐上升。一名女子仰躺床头,盖着锦被,白皙如天鹅般的脖颈上,布满细密汗珠,精致迷人的俏脸上苍白无色,显得十分憔悴,但嘴角微微上扬,此时正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远远看去安静而优雅。

女子芸姓名晓萱,少主夫人,生得貌美,不仅修为已然“化晶”,难得的是对琴棋书画颇有造诣。而“芸家”亦是世俗界中传承已久的修真家族,以拍卖、收购奇珍为主,广招修士,其实力丝毫不落于外界宗门。

当年做为“芸家”大小姐的她,与“浮尘境”少主相遇相知,一起历练,闯鬼域,杀魔物,数次生死相对,终是走到一起。

只见陈啸云缓缓靠近床沿,轻轻握住那双雪白小手,坚毅的脸颊犹如受春风融化的冰雪一般,露出温和笑容,轻声道:“萱儿,当真苦了你,不碍事吧?”

芸晓萱看着眼前夫君,长长的睫毛一眨,白了他一眼回道:“还不是你,本想捉弄你一下,看你这么乖就算了。”说着双手打算撑起,又颓然放弃,红着脸道:“我现在全身毫无力气,你快把咱们的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

陈啸云尴尬一笑,悻悻地望向一旁丫鬟怀抱中的孩儿,心中澎湃,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那一双苍劲有力的双手,伸向粉雕玉镯闭着双眼的婴儿时,不停地颤抖。

芸晓萱扑哧一笑:“瞧你,笨手笨脚的,当真以为捧着宝玉绝珍,宝贝得跟甚么似得,快抱过来呀。”

陈啸云微笑,暗道:“可不就是嘛,不,这世上哪有宝玉绝珍能比得上我的孩儿。”

“你瞧他长得多可爱呀,粉嘟嘟的,脸蛋像你,嘴巴也像你,鼻子像你,看这模样长大后定是俊俏...”陈啸云抱着婴儿半蹲床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婴儿似乎抗议,嘴角微微一撇,一脸我随时哭给你们看的模样,屋中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

消息传到陈擎苍耳中,顾不得外界境内异变,年过半百的他抚须畅笑,指向一名壮年甲士道:“吩咐下去,境中同庆。”

在这“浮尘境”内,境主就如同帝王一般,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而其下属,千万年来皆是忠心耿耿,奉其为主,无怨无悔。

“浮尘境”内,尽显洋洋喜气,家家户户挂上红灯,无数子民兴奋万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响彻天地。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西厢房内,身穿晶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此刻正独自斟饮,仿佛不闻外面的欢喜声一般。

身形高大威猛的他,有显落寞,自言自语的道:“想我陈啸岳,历年来为浮尘境鞠躬尽瘁,不曾想,到头来如镜花水月,竟似一场空梦,看来父亲这次,真的要把我放逐外界了。”

说着自嘲一笑,杯杯烈酒一口下肚,叹道:“或许到外界,做个逍遥少主也是不错,只是……我不甘心,离开这权利的中心啊。”

磁、磁,空中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只见,那些在空中汇聚、盘旋的霞光,竟然自行压缩,形成一条条彩色小龙,径直飞往“虚天城”。

“萱儿莫急,此乃天地灵元所化,只是,不知这天地灵元,为何不受牵引,突然靠近我儿。”强行打散几条彩色小龙,陈啸云凝眉沉思。

怀抱孩儿的芸晓萱听言,大是松了口气,细心观察片刻。但见那看似凶猛的彩色小龙,环绕在婴儿四周,显得温顺,很是亲昵。

“咦。”芸晓萱轻呼。只见那些彩色小龙,轻轻一触婴儿肌肤,紧接着,一条条源源不断地朝着小身体中涌去,使得婴儿的身躯,泛起一层晶莹如琉璃般的护膜。

就在众人惊讶间,屋中光华凝聚,一名须发灰白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只见他随手一挥,芸晓萱双手徒然顿开,那婴儿便是朝着他徐徐飞去,而后伸手顺势抱在怀中,一双慈目盯着如璞玉般的婴儿,眼中满是溺爱。

陈啸云一惊,待得看清来人,连忙恭敬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陈擎苍淡淡撇了一眼,遂继续看向怀中婴儿,漫不经心的道:“我孙儿出世,闹出这么大动静,能不来吗?境内外界频繁惊现异象,谁又曾想到,这源头竟是在我刚出生的孙儿这里。”

陈擎苍轻捏怀中婴儿红扑扑的小脸蛋,续道:“我孙儿出世竟是能引动这天地灵元,云儿、萱儿你俩生了个不得了的孩儿啊!”

陈啸云一脸茫然,随即又想起甚么,急道:“父亲,您看他才刚出生,此刻修为缓速增长,是否不妥?”

陈擎苍摆摆手道:“无妨,此乃先天灵元,初生灵聚实为天生异禀。只不过,闹出如此动静,倒是闻所未闻,想来此子日后成就,怕是连我都不敢想象,必定能翱翔九天。”

两人听后宽心不少,心中难免滋喜,看着怀抱婴儿的陈擎苍道:“父亲,既然您在这儿,不妨就给您孙儿起个名吧。”

陈擎苍抚须沉思,浓浓的笑意始终挂在脸间,缓道:“修行之路坎坷,莫不是与天抗衡,现今天地灵气如此缺乏,我孙儿出世竟能引动天地异象,截取天地灵元,逆天而行,就名劫天吧。”

两人相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满意,忍不住默念名字,连连点头:“嗯,劫天、陈劫天,以后他便叫陈劫天了。“

陈擎苍哈哈大笑,又见屋外彩色小龙不断挤入,且越聚越多,大有要撑破此阁楼的架势。

“嗯。云儿,你照顾萱儿歇着吧,我带天儿先行离开。”声音刚至,人已消失。

芸晓萱抬手,正想说孩子还没吃呢,硬是顿在那儿,两人相视一眼,望向空旷的地方,悻悻苦笑。

虚天城城外,陈擎苍抱着婴儿盘坐正中,四周彩光氤氲,龙影盘旋。在其怀中的婴儿,好似微微睁开一条细缝,正瞧着陈擎苍,也不哭闹,只是一双小手,不停地朝着长长胡须探去,惹得陈擎苍不停哄道:“乖孙儿,别扯爷爷的胡须好不好?”

“啊,你还扯?当真怕了你,给爷爷留几根好不好?”陈擎苍说着,急忙伸出手来,摸着小手。

天际,数十道破风声哗哗响彻,场间逐现数十号人影,众人齐声拜倒:“参见吾主。”

陈擎苍缓缓抬头,一反态度,沉稳威严的道:“此次外界、内镜,天地灵元序乱,且尽入我境,难免有他境中人前来窥探,尔等务必加强防范,近期不得让外界之人入境。”

“嗯。”陈擎苍像是想起甚么,双目霎时一寒,顿了顿,续道:“另外,开启内境幻、隐、封、屠,四大法阵,谢绝所有宾客。”

“诺。”众人弓身应道。只是心头不免一惊。(注:四大法阵分布于四大城池,乃是开启虚天城“截神大阵”之关键)随后相觑一眼,纷纷抬头望向陈擎苍怀抱中的婴儿,以及四周盘旋彩龙,恍然许多。

“吾主宽心,属下等,绝不放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进来。”为首几人想了想,心中陡然惊呼,而后握紧拳头一脸毅然。

陈擎苍满意的点点头,殊不知,此刻正有一双洁白如玉、满是光华流转的小手,猛地往上一伸,然后胡乱一扯。

“哎呦。”陈擎苍痛呼,出声道:“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消停一会,这都快拔光了呀。”

“哇。”嘹亮的婴啼声,震颤云霄。怀抱婴儿的陈擎苍慌了,一时间不知所措,竟愣那儿。随后又是一阵安慰,只是任由他百般言语,哭响声就是毫无停歇之意。

这时,下方人群中,一道身影缓缓走来。只见此人,身材纤细,明光铠甲覆盖周身,紧紧包裹着曼妙身姿,火红披风随风飘荡。

“境主,由我来抱抱小少主,可以吗?”前来之人甜甜微笑。

陈擎苍正自发愁,抬头看着眼前人,仿若寻到救星,忙是回道:“自是可以,腾灵,那这个小家伙先交由你了。”(腾灵:浮尘境四大神将之一,掌朱雀城,为“炎天軍”神将之首)

腾灵接过小家伙,瞧着他红嘟嘟,粉嫩嫩的脸颊,忍不住亲了一口,却见那小家伙,将大拇指置于口中吸吮,一时止了哭声。腾灵顿时明了,点点头,眯起丹凤眼,温柔笑着。

陈擎苍一愣,暗叹道:“瞧我这做爷爷的可是不顶用,看来这小子非得要美女抱才可。”

“他饿了。”腾灵抬起头来,看着陈擎苍,一脸肯定的道。

陈擎苍:“……!”

场间隐隐有股莫名的笑意传出,陈擎苍老脸一黑,喝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时光蹉跎,转眼间五年瞬过。五年来,浮尘境内只发生一件大事,是陈劫天不知道的,却又是他最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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