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向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出发。
本以为东北苦寒之地,乌伊岭又是偏僻的林区,没想到这里居然别有一番天地。到处都是小溪水泡,又有树木参天,河道宽的地方,居然能看到瀑布的痕迹,如果夏天来到这里,肯定宛如仙境。
可惜现在已经非常寒冷,水结成了冰,树上也挂着寒霜,我们穿着厚厚的衣服,背着装备,山高路陡,一步三滑,又要随时提防突发情况,走的异常艰难。
这时候看出来不是人的好处了,气温和环境对齐火和柳烟没有丝毫影响,他们不需要呼吸,所以也没有我们气喘吁吁的狼狈样。柳烟一直在前面带路,既像走,又像飘,腰胯扭动,很是赏心悦目。再加上齐火前窜后跑的,一直给我们讲着笑话逗我们乐,一路之上倒不感觉非常辛苦。
前进的过程中,还能看到有人活动的痕迹,好像是护林员经常巡查的路线。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了整整一天,到日薄西山的时候,人类活动的痕迹越来越少,渐渐的山中的路也模糊不清了。
突然,柳烟停了下来,我们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立刻把枪掏出来,紧张的对着前方。
柳烟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们,说:我们到了。
居然这么快?是不是吴老头的故事有些太夸张了?
我们拥上前去,果然看到在前面山下,有一个小村落。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村口,就像吴老头说的,村头立着一个大大的牌坊,牌坊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白家村三个字,其他的已经无法辨认了。村子里也像吴老头所述,规划的很整齐,一栋栋房屋依次排在一条大路两边。房屋是石头的,看上去像是明清的风格。如果不是寒风刺骨,还真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也没有犬吠,只能看到有些窗户里,闪着微弱的灯光。那应该是蜡烛或者油灯,这个村子还没通电呢。
我们沿着大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走到村子中央的时候,孙主任突然冒出来一句:搞什么搞啊!然后走到一个大门前就开始使劲敲门。
我们走近一看,门旁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白家村村民委员会”。
一会门里传来一个男的声音,在那喊:谁敲门呢?下班了不知道啊!有事明天来!
孙主任说:同志,我们是科考队的,刚到你们村,能给个方便吗?
门闩哗啦一响,一个老头探头出来看了看,笑着说:原来是远方来的客人啊,请进请进!我还以为是村民呢。我们村罕有人来啊!你们肯定没吃饭吧,我是村长,就住在这里,让我老伴给你们先给你们做点热乎的。
说完一边把我们往院子里领,一边喊:屋里的,来客人了!去煮锅大碴粥,把馒头馏上,再切半个猪头!
一进屋里,一股热气迎面喷来,熏得眼睛都睁不开。进了里屋,看到大半个屋都是热炕。村长招呼我们说:都把棉衣脱了,这屋里暖和着呢,来来,脱鞋上炕,我陪你们喝几杯。
我们把装备都堆在堂屋里,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炕上,舒服的骨头节都酥了。一会村长老婆就端着个大盆来了,盆里是切好的猪头肉。
村长把酒给我们满上,问孙主任:各位贵客是从哪里来的啊?
孙主任说:我们是北京来的,研究植物的,到你们这原始森林里,想采集一些标本。
村长说:这天寒地冻的,还能有什么植物啊?
孙主任说:天冷才容易找到你们这特有的耐寒植物啊。
村长哈哈一笑,说:你看我这话多的,考起你们北京来的大领导来了。这位贵客不要介意啊。
孙主任笑着把工作证递过去,说:我理解,各村都要保证治安嘛。这是我的证件,我姓孙,是他们队长。
孙主任又把陆明、秦惜文和我都介绍了一遍,我们各自跟村长都干了一杯。
孙主任问村长:您是这白家村的村长,应该姓白吧?
村长说:我姓郭,不姓白。这村子的确姓白是大户,十个有九个是白家的人,但是不瞒您说,我原来是城里来的知青,这村子就属我文化高。这当村长得写个字、管个帐啥的,不认识俩字还真不行。白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所有人认识的字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个,结果就推我做了村长。
孙主任问:您是知青,怎么没有回城啊?
村长说:我家原来就我父亲一个人,我下乡的时候,他没福,寒冬腊月喝多了醉倒街头,冻死了。我独身一个,再加上又娶了个本地媳妇,所以就留下了。
说完冲斜坐在炕沿的大妈笑了笑,接着说:做了上门女婿了。
大妈也是一脸微笑,又带着点幸福,说:别喝两口酒就瞎说八道的,让客人笑话。
孙主任对大妈说:大妈您肯定是姓白的了。
大妈说:是啊,我家就是这村的。
孙主任说:听说你们这,文革的时候还不和外界相通,是真的吗?
大妈说:可不是嘛,我们白家村的祖上,是明朝末年的一个将军,跟努尔哈赤打仗,全军覆没,将军好容易保了性命,带了几十个亲兵和家属逃到大山里,找了这么一个地方隐居起来。亲兵为了效忠,也都跟着将军改了白姓,开山打猎,自给自足,建了这个村子。因为村子在大山深处,一直也没人知道。要不是60年代乌伊岭建林场,可能到现在也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呢。
郭村长接过话头,说:70年前后,一帮革命小将不知怎么就找到了这里,于是这里就建起了革委会,又派了我们这些知青。现在我们每周都要去集市,我每月还要到乌伊岭开会呢。听说明年我们这就通电了,也有电话了。
我看着笑吟吟的村长和大妈,坐在热炕上喝着小酒,眼前的这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和吴老头给我们描述的白家村完全不一样。一个有知青,有村委会,和外界通商,村长经常去开会的地方,还能有什么精怪呢存在呢?
吃完饭,我们几个就和衣躺在大炕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时候,出去巡查的齐火和柳烟都回来了,给我们报告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吃完早饭,我们几个就带着装备上山了,我们要以采集标本的名义把白家村周边的情况都考察一遍。走出村子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孙主任做了手势让我聚在一起,小声说:这村子有问题。
我们都很奇怪的看着孙主任,这么正常的村子,没发现问题啊。
孙主任说:你见过东北的农村,整个村子都没有一条狗的吗?
秦惜文说:也许他们没有养狗的习惯啊。你想想,他们过了几百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当初逃命的时候不会还带着狗吧,所以村子里从来就没有过狗。
孙主任说:那最近这几十年呢?他们经常和外界沟通,不会不知道狗的好处,就算是这里没有盗贼,不需要养狗看家护院,但是打猎总需要狗吧?
孙主任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我们,接着说:这是疑点之一。疑点之二是郭村长家的白大妈,你们不觉得她的谈吐气质,不像是不识字的农村妇女吗?
秦惜文说:也许是后来跟着郭村长学习文化了呢。
孙主任说:比郭村长的水平还高?
大家又沉默了。
孙主任说:大家多加小心,柳烟和齐火你们注意监视白大妈和村子里其他人的情况。
我们围着白家村,把白家村周边的情况都检查了一遍,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为了掩护我们的身份,我们也采集了一些植物标本。齐火是道教高人,本就长于药石,对各种植物了如指掌。柳烟几百年来除了看书也没干过别的什么事,知识更是渊博的不得了。在他俩的指导下,我们还真的发现了一些比较少见的植物品种。
在山上吃完中午饭,孙主任说:大家都回去吧,趁着天亮,我们好好看看白家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