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找这张纸?”其中一个警察拿着那张已经揉得很皱的纸放到我面前。
“凶手说证据在她的手机里,请问手机现在在哪里?”另一个直瞪瞪地看着我,语气十分的严肃,像是在审犯人。
“凶手?”我苦笑了一声,大声地叫道,“瑾她怎么可能是凶手!这怎么可能!你们应该去抓那个把她卖到窑子里去的人!他才是凶手!”我趴在床上嚎啕起来。
“对不起,他已经死了。被你女朋友杀死了。”
我冲了过去,大吼道:“我的女朋友怎么可能杀人!她只是个有着特殊经历的女人!她可怜至极!”
“先生,请你冷静一下。”他们制止了我的冲动,语气依旧的平和而不失风度,“证据显示就是如此。请问手机现在那里。”
我瘫倒在床上,指了指那个绿色的双肩包。
“谢谢您的合作,对于你女朋友的死我们也感到惋惜,我们只是秉公执法。”他们走时留下了一束菊花放在她身边,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依旧瘫在那里,双眼朦胧地看着天花板,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病房的门又开了是护士,她拿着一张报告单放到的我的面前就匆忙地离开了。我颤抖着拿了起来,上面写着:死者患有严重的忧郁症,死因为服用过多安眠药导致。我不敢相信,不相信她连那些事都挺过来了,为什么还要选择死亡,选择抛下我,更不相信她患有严重忧郁症。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让我毫无防备地就被击垮了,于是我打开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落满了她清秀的笔记,我不禁又流下了眼泪。但我依然坚持把它读完了:
“俊,我死了。答应我不要为我悲伤,我是罪人为我哭不值得。我每天都与无数个轻生的念头博弈,每天都活在他强加给我的记忆里,我很痛苦。我杀了他逃了出来,以为可以摆脱那些事,可我做不到。它们依然像魔鬼似的缠着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我只能等你入睡后吃安眠药,有时候吃好几粒才能入睡,睡着了我害怕自己明天再也见不到你。就是上次,在火车上,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很清楚这次的旅途是永别,不想被警察抓,不想你等我浪费掉你最好的青春,所以我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请别为我流泪,请保存好你最美丽的眼泪和年华,赠给你真正的爱人,只有她才配得上这份圣洁。
“俊我的家人已经不要我了,遇见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我不能陪你去旅行了,不能为你生很多的孩子了,不能像我说过那样吃成个胖子。你回去吧回到你父亲身边,起码你还有个家,有个爱你的人。去珍惜你所拥有的——年轻的岁月、爱你的人和你梦想。你就把我当作歌乐山的云和那群为了真理而死的红卫兵吧,在风沙后逐渐遗忘掉我,开始你新的历史。去经历然后总结,不要辜负这一生,不要像我这般走投无路。好好活,做个老实而平凡的人。
“关于我就想顾城的诗所说的那般:‘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仅此而已。
——瑾,孤独女人
我邋遢的走在南方寒冷的夜里,不知道该去哪里。冷风一直拍打我的背脊,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就像流星一样——愈走愈远我什么都没有了,爱情和她。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无声地流了下来,那些橱窗里温暖的灯光照在我的身上更显孤独。
我的手里拿着她最后的绝笔和那个破旧的绿色双肩包,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挪动。天上逐渐飘起了雪,我知道南方的冬天是很少见到它们的,就像在匆忙的人海中我很难再遇见一个她,独一无二的女人——遗世独立却又甘愿堕落。我不停地走,雪很快就落满了我的头发和肩膀,我根本就不去在意这些细节,打开手机——是她,她笑容可掬地望着我,没有一丝阴霾,仿佛放下一切。很快我又关上了手机,继续走在下雪的时候,不去在意目的地就像我和她初识时那样走到哪儿算哪儿。
……
雪,逐渐逐渐地小了,我坐在百货市场的门口。呆滞地看着路灯下无暇的雪爬满荒芜的花坛,不时的留下泪来。那个夜晚我就像一个丢了魂的醉汉,毫不顾忌自顾自地前行就像在重庆那次歇斯底里的呐喊,一无反顾地去相互依偎,相互讲一些连彼此都无法回答的话题——譬如云。对,云,今夜的天空也同样有云,我也同样不知道他们飘向哪里,我更不知道我又要去往哪里。回家或是再次离开这座城市,回到重庆。
我极度渴望回家,去看我的父亲在离开半年多后我又该如何面对他那张历经半世沧桑的脸和一颗顽固地望子成龙的心。我陷入了沉思,尽管我以过多次的沉思,但从未有过这么长的时间——直到天明,太阳爬上对面的楼顶,那些昨夜的雪被擦得闪亮。我起身穿过人海回到火车站,那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嘈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没有人离去,也没有人悲伤。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我决定回到和她生活的城市,继续和从前一样的生活,尽管没有了她。
买票前我又去了那个地方,她就是在那里与我告别,独自前往了天国。我默默地杵在那里,川流不息的人群鱼贯而入从我的身边划过,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甚至一句风言风语。我站了很久,愣愣的什么都没想,眼眶里的泪水始终不舍得流下。我不能哭,不能让她看见,我要开心。于是我佯装成一副轻松的样子,带着耳机放着她最爱的那首李志的《关于郑州的记忆》。我带上了口罩,为了遮掩我憔悴的面容和脸上深深浅浅的泪痕,朝售票口走去。
我把那个包放和她的衣服回医院,放回了她的身旁并留了字条和火化的钱还有电话。我将纸条放在了她的胸前并附加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上面写道:愿你一切安好!我走了!回到你生活的城市,继续生活!我爱你!(望院方能将丧妻火化!十分感谢!)
我又一次拿到了票,只不过是一个人,一个包,一双插在上衣口袋里亟待温暖的手,一张仿佛大病一场的脸。我的心始终无法像离开重庆时那样充满活力和幻想,此时它每跳一下我就痛苦了一次仿佛又死了一会。终于我还是走向了候车室,在那里发呆,我浪费我的伤心以免再一次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