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一番话,北泽晶的眼睛睁大了,泪水在默默地流淌。
岩本继续说:“现在,不仅有日本国民的鲜血和泪水,还有很多国家国民的鲜血和泪水。这一切,都是因为天皇陛下和他的军阀们!”
听了岩本的话,北泽晶不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等到……等到大东亚圣战结束的时候,大东亚共荣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到那时,这些悲剧也就会结束了。”
岩本冷哼:“鬼话。”
北泽晶微怒:“你说的才是鬼话!”
岩本大声说:“可我刚才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而你说的大东亚共荣在哪里?——就是我们的兄弟在海外卖命,我们的姐妹在国内卖淫,而天皇陛下的那些军阀、那些靠生产武器掠夺资源强取豪夺的财阀一个个吃得每个毛孔都在冒油吗?啊?可你说,我们的日本国民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除了一个又一个的骨灰盒!”
北泽晶被岩本的话给刺痛了,她大声地制止了他:“岩本,不许你再说了!你说的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话!是的,你说的,我承认有些都是事实,可是,这就是你出卖日本、出卖天皇的理由吗?你还记得不记得,刚上中学的时候,你是那么喜欢唱《君之代》!我是因为你爱日本,所以才爱日本;我是因为你爱天皇,所以才爱天皇!因为你……因为你投身大东亚圣战,我也投身了大东亚圣战;因为我知道你是间谍,所以我也去做了间谍!”
岩本看着异常激动的北泽晶,此时几乎呆住了:“晶,你……”
北泽晶的眼里突然涌上了泪:“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是少年间谍学校的学生,所以我也投考了少年间谍学校。我想找到你,我一直想找到你!可是我没有找到你,没有……一直到现在、到了支那,我才遇到了你。”
岩本看着北泽晶流泪了,他无言以对。
北泽晶哽咽了:“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到了现在才跟我说这样的话?为什么?!”
岩本轻声说:“晶,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北泽晶百感交集地看着岩本,此刻却一把擦干了眼泪:“没有什么对不起,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你走吧,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你走,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里,只要你还能活着,你去哪里都可以!”
岩本担心地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北泽晶冷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关心!”
岩本看着北泽晶,突然冷静下来:“不,我不能走!”
北泽晶望着岩本,突然愣住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走?你已经暴露了,中村先生已经不信任你了,他要我来跟踪你,要我来接近你!要我来破坏你们的组织,而且……还要我在必要时杀了你!”
岩本回答:“我知道,那我暂时也不能走!因为我爱日本。”
北泽晶看着岩本,不由得呆住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岩本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坦然:“日本是注定要失败的,但是,我不会放弃日本!”
“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北泽晶难以置信地看着岩本,“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以为仅靠你一个人就能拯救日本吗?你太幼稚了!你现在不走,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岩本道:“不,还不到最后的时刻。就好像你没有放弃过我一样——我也不能放弃日本!如果要开枪,那你就开吧!”
岩本说完,毅然决然地转身走了。
北泽晶望着岩本的背影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跪了下来,捂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
天上,响起了雷声,下雨了。
10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玻璃上。黄云晴坐在咖啡厅里,紧张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岩本浑身是水地走进了咖啡厅。
黄云晴看着他坐下,轻声问:“怎么迟到了?你可从来都是准时的?”
岩本喝了一口热咖啡,喘了一口气说:“中村雄在派人跟踪我。”
黄云晴问:“甩掉了?”
岩本道:“如果还跟着我还会来吗?”
黄云晴注意地看了岩本一眼:“你……你哭过?”
岩本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跟踪我的是北泽晶。”
“哦?”黄云晴听罢,不由得一愣,“中村雄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岩本道:“这种事,根本就瞒不过中村雄——我们都是他的大阪少年间谍学校的学生。”
黄云晴思索了一下,脸色立刻变得很严肃:“这次你是真的不能再回去了。泰山要我通知你,这次是李部长下了指示,要你立刻撤离南京,到延安去!”
岩本迟疑一下:“这……”
黄云晴面色严肃:“你不要再设法说服我!这是上级的命令,你必须执行!”
岩本道:“金鱼,中村雄还没有抓住我的确凿证据,现在还不到最后的时刻!”
黄云晴说:“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最后的时刻?等着中村雄派人用枪指着你的鼻子才是最后的时刻吗?”
黄云晴望着岩本,真的是有些动了气。
岩本看着黄云晴,也急了:“金鱼,你听我说,对中村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之所以不肯抓我,并不是因为他要抓住我的证据,只要他愿意,他会毫无原因地秘密派人把我干掉!他之所以现在还不敢抓我,是因为他十分了解我,如果抓了我,那就等于他抓了个死人,他从我嘴里是什么也得不到的!所以他要我活着,要我继续在特务机关工作,目的通过我挖出共产党在南京的谍报网络。不达到这个目的,他是不会轻易对我动手的。”
听了岩本的话,黄云晴犹豫了:“你的理由可以说服我,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你留在中村雄这个老狐狸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岩本想了想回答说:“金鱼同志,现在,也许是我最容易接触到核心情报的时候。你想想,中村雄为了抓到我、并且通过我来挖出我们的谍报网,他就不得不让我接触到核心机密。如果我们换个方式,不再见面,而是通过信箱来传递情报——那样,他对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黄云晴想了想,点了点头:“你的意见可以考虑。可是岩本同志,这样做对你来说真是太冒险了!”
岩本听了,不由得笑了笑:“中国有句俗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金鱼同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就让我试试吧!我知道,我的价值不是在延安做个日语翻译,而是埋藏在日军特务机关最深处的双面间谍,我能接触到大量的绝密情报——这些都是国际反法西斯战场所急需的!请你转告泰山和李部长,我会战斗到最后的时刻!”
黄云晴道:“好吧,你的意见我反映一下,但能否采纳,那要等待上级的指示。”
岩本道:“好,我知道。”
岩本说完,转身走了。黄云晴呆呆地坐在那儿,愣了好半天。
南京的街头上,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岩本迎着大雨孤独地走在街头上。此时他的脑海里一直在回响着北泽晶说话的声音——
北泽晶流着泪:“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是少年间谍学校的学生,所以我也投考了少年间谍学校。我想找到你,我一直想找到你!可是我没有找到你,没有……一直到现在、到了支那,我才遇到了你。”
北泽晶哽咽了:“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到了现在才跟我说这样的话?为什么?!”
岩本站在街头上,仰望苍穹,任凭哗哗的雨水冲刷着自己燥热的心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一声,慢慢地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11
此时,在静心庵的柴房里,陈一鸣等敢死队员们正集中在一起开着会。
陈一鸣讲道:“弟兄们,我们费尽心机,总算顺利接近了‘樱花三人组’。目前,行动的条件已经成熟,我的意见,明天开始行动——干掉‘樱花三人组’!”
小K叫:“好,就等着这一天了!”
小K等敢死队员们听了,都不禁跃跃欲试。而此时,却只有蝴蝶一个人坐在一边默默不语。
陈一鸣忍不住把头转向了蝴蝶:“蝴蝶,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顾虑吗?”
蝴蝶犹豫了一下说:“我跟北泽晶现在还没那么深的交情,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去。”
燕子六在一旁听罢,有些沉不住气了:“不管她去不去,那两个不是去了吗?不管怎么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先干掉那两个再说!”
“不行!那样,北泽晶会躲起来的。”藤原刚听了,赶紧回了一句。
书生直了直身子,马上表示赞同:“对,不能打草惊蛇!少一个,我们都不能动手。不能同时干掉这三个,我们这次行动还是失败的。”
陈一鸣想了想,禁不住问蝴蝶:“你一点把握都没有吗?”
蝴蝶犹豫了一下,苦笑了:“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失去日常的警惕性。我跟北泽晶只是泛泛之交,虽然还聊得来,但是我估计她应该是不会上当的。”
陈一鸣听了点点头,不觉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突然,他把眼睛转向了书生——
陈一鸣说:“书生,你跟我来一下!”
书生一愣:“什么事儿?”
陈一鸣笑:“哎呀,你就来吧,出来就知道了。”
书生懵懵懂懂地跟着陈一鸣来到柴房门外,陈一鸣站住了——
陈一鸣说:“书生,我想见一下你的上级。”
书生奇怪:“什么上级?”
陈一鸣说:“黄云晴啊!”
书生道:“黄云晴?她可不是我的上级。再说,我跟我舅舅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
陈一鸣:“行了书生,你不要跟我打埋伏了。我现在,需要共党地下组织的协助。”
“哦?”书生听罢,不由得严肃起来。
陈一鸣看着他接着说:“这次行动,我需要黄云晴的帮助。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设法让我见到她。”
书生听罢想了想,终于点了头:“好吧,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