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此时,临远的大街上,早已经行人稀少。在一辆卡车上,书生一边开着车,一边悄声问坐在身边的陈一鸣——
“队长,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次出来得太顺了?”
书生的话令陈一鸣警觉了:“你是说……小鬼子设套儿?”
书生说:“对,我不敢确定,可我一直在怀疑。”
陈一鸣问:“为什么?就因为太顺了?”
书生回答:“不,是因为有人发出了警报。”
“警报?”陈一鸣听罢,忍不住歪过头来看着书生,“谁给你发了警报?”
书生迟疑了一下回答:“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可是我琢磨,这次,敌人一定是给我们下了套儿!”
陈一鸣听罢,不禁犹豫了,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可你知道,这次,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甚至是我们国家、我们这个民族——唯一的机会!”
书生回答:“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建议你取消行动。”
陈一鸣听罢,不由得更愣了:“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既然知道这是圈套,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往里钻呢?这不是于事无补吗?”
书生迟疑了一下,又说:“有人确实发出了警报,看是他并没有建议取消行动。我相信,这里面自然是有道理。”
陈一鸣听罢更愣了:“书生,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书生回道:“陈教官,我确实不能告诉你!不过,肯定已经有人为我们做了安排,你相信我好了。”
陈一鸣想了一下,眼前突然一亮:“你说的是……共党?”
书生聚精会神地开着车,没有回答。
陈一鸣猛地拔出匕首,用力地架在书生的脖子上:“你说,究竟是谁?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为什么要相信共党?!”
书生转头扫了陈一鸣一眼,毫无惧色,仍旧转过头来开着车:“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
陈一鸣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书生一边开着车,一边说:“我们既然上了一条船,就只有同舟共济,否则,船沉了,我们会一起淹死!”
陈一鸣盯着书生,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队伍里,我是指挥官!作为指挥官,如果不能洞察战场的一切,就不能贸然投入战斗!”
书生听罢,只好叹了一口气:“陈教官,我说句实话吧。从军事理论上来说,你的这句话没错;但是只问军事,而不洞察政治的指挥官,绝对不是个好的指挥官。你可以不相信共产党,但是你起码可以相信我——我和你在一起,要死——我会跟着你一起死!”
书生的话,说得陈一鸣再也无法反驳了,他叹口气,放下了匕首。
书生此刻也松了一口气:“队长,他们肯定做了安排,请相信我!”
陈一鸣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看着前方。
2
卡车很快便开到了日军西大营的哨卡前,一位全副武装的日军少尉迎了上来:“哪个部分的?”
书生自然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证件递了过去:“15辎重联队,送给养的。”
少尉拿着手电仔细地查验了证件,又挥手命令身后的哨兵到卡车车厢去检查。车上,坐在盖着帆布的装备箱子附近的冷锋等人见了哨兵都显得很自然,哨兵看了看装备箱子,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便放心地走了回去。
少尉见状,放心地微笑了一下,而后向身旁的哨兵挥挥手:“放行!”
哨兵们闻声拉开了阻马桩子,卡车缓缓地向基地里面驶去。
卡车在穿行的时候,陈一鸣注意地看着四周,路上,行走的士兵不多,只是偶尔能碰见几个流动哨,也都不大在意地扫了他们一眼,便再也没有人理会了。
陈一鸣看着书生,脸色显得更加严峻:“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可是拿着全体兄弟的生命来赌的!”
书生听罢皱了皱眉头,轻声地回了一句:“这里面也包括我的命。”
书生说完,便继续开着车。陈一鸣迟疑了一下,回头往驾驶楼的后车窗敲了几声,坐在卡车车厢里的队员们听到,便立刻背起了炸药包,陈一鸣随即拿起冲锋枪,将子弹推上了膛。
卡车开到围墙的阴影处停了下来,书生一声不吭地端起冲锋枪跟着陈一鸣下了车,车厢内,队员们也都背着炸药包、端着冲锋枪下了车。
书生和陈一鸣接过队员们递过来的炸药包,背在了身上。
陈一鸣看看大家,坚毅地伸出了右拳;队员们互相看了看,也都不约而同地伸出右拳,7个拳头一瞬间有力地撞在一起。
陈一鸣:“生死与共!”
队员们:“同生共死!”
誓言过后,陈一鸣猛地一挥手,队员们立刻分成三个组,顺着墙根儿向前方奔去。
此时,在西大营附近车站的屋顶上,两个执勤的日本兵正在懒洋洋地抽着烟、聊着天,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两个人头从屋檐的一角处露了出来。
执勤的日本兵此时聊得正热乎,对身旁不远处所发生的一切,竟浑然不觉。
此时,潜伏到附近的蝴蝶和冷锋已经徒手攀登上了屋顶,很快地便接近了执勤的日本兵。说时迟那时快,蝴蝶和冷锋两个人霎时间如燕子一般飞了过来,两个人十分默契地一人对付一个,只用一个手段便将两个哨兵扼死在屋顶上!
两个人互相做了个手势,一声未吭,迅速地拖开尸体,卧倒在屋顶上。冷锋立刻端起了狙击步枪,蝴蝶也瞬间拿出了望远镜。
此时,在车站站台上,一大群武装的日本军人和二十几个各端着铜管乐器的军乐队的士兵们,正立在站台上等待着即将开来的承载着731部队的专列。
冷锋用狙击步枪瞄了一下,随口道:“正常。”
蝴蝶没有说什么,她放下了望远镜,向身后打起了手语。
躲在附近角落里的陈一鸣看到后,立刻回身命令身后的队员们:“现在开始行动,注意时间!走吧!”
陈一鸣一声令下,书生和藤原刚等人立刻戴上宪兵袖章,分组向站台的方向走去。
此刻,蝴蝶看着不远处渐渐走近的身影,禁不住问冷锋:“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冷锋用狙击步枪瞄着车站方向回答:“等车开始进站!现在,我们必须占据狙击点,以备万一!”
蝴蝶听罢,深嘘了一口气,将一只手伸进了怀里。冷锋纳闷儿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蝴蝶忍不住笑了笑:“没什么,我想看看儿子的照片。”
蝴蝶说着,拿出了儿子的照片端详着。
冷锋扫了蝴蝶一眼,禁不住回了一句:“你不该带照片来!万一你被俘了,你儿子会被日本人当作你的弱点,对你逼供的!”
蝴蝶听罢,不觉后悔地点点头:“冷教官,我知道,我违规了!”
冷锋叹了口气,苦笑了:“算了,就当我没看见。”
听冷锋这样说,蝴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冷教官。”
冷锋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地观察着前方。这一边,蝴蝶深深地吻了一下照片上的儿子,而后把照片送进了嘴里。
站台上,全副武装的宪兵们正沿着铁道线的两侧一字排开,持枪肃立着。陈一鸣穿着军官制服,和藤原刚以及书生一起,渐渐地接近了他们。
靠近陈一鸣他们这个方向的是一个日军宪兵的下级军官,他好奇地看着陈一鸣等人,不禁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藤原刚走上前几步,立刻用日语回答:“松野师团宪兵队的。”
“哦?松野师团宪兵队也来了?”对方听罢,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藤原刚见状,也苦笑了一下:“上面很重视,所以,把我们也发来了。怎么?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没有休息好吗?”
日军军官听罢,不由得叹了口气:“没办法,为了这倒霉的特殊专列,我们已经一周没怎么休息了。听说支那的敢死队要对专列下手,所以上面非常紧张。临远县如今早就被围个水泄不通,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紧张?”
藤原刚听到这儿,随手拿出一包烟吸着,又递给了对方一支:“给,抽着。”
“谢谢!”对方说了一句,接过烟来点着了,也美美地抽了一口,这才说,“你们来了也好,这里的人手多了,我们也减轻压力。”
藤原刚望着对方笑了笑:“但愿,我们可以帮上你们的忙。”
两个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
陈一鸣的目光随即警觉地转向了远方。
此刻,冷锋趴在屋顶上,正透过瞄准镜望着远方:“来了!”
说着,他兴奋地收起了狙击步枪、蝴蝶也放下了望远镜——
“该我们上了!”
“走!”冷锋说了一句,带着蝴蝶溜下了屋顶。
3
此时,在不远处的站台上,突然军乐大奏,在响亮的乐曲声和两旁持枪而立的士兵的注视下,一列专列慢慢地进了站。
此时,在车站的值班室里,岩本正面色冷峻地看着窗外。在他的身边,加藤和松井正悠然自得地喝着酒、谈着话。
岩本的呼吸,此时显得有些紧张,在他的视线里,陈一鸣正在站台上,等待着行动的时机。
铁道线内,火车专列缓慢地停靠在站台上,车头的蒸汽机里顷刻间吐出一团白雾。
陈一鸣见了,猛地把烟头丢在地上,轻声而短促地发布了命令:“动手!”
队员们在一瞬间便抄起了冲锋枪,对着正在站岗的宪兵开始了猛烈的扫射。
“啊……哦……”宪兵们猝不及防,纷纷中弹倒下,其余的宪兵见了,急忙寻找掩体,进行还击。
顷刻间,车站内枪声、手雷声大作,立刻便热闹起来。
队员们一边射击,一边分头冲向中间几列列车的车厢,就在这时,闷罐车的车门被同时打开了。黑洞洞的重机枪枪口和日本士兵的脸露了出来,队员们在一瞬间都惊呆了!
就在这个时候,火车站里的探照灯同时打开了,车站里一时间被照得如同白昼!
在车站四周埋伏的日军官兵也都同时冒了出来,站台的四周响起了一片拉枪栓的声音。
车站的高音喇叭里也同时响起了广播声:“黑猫敢死队的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大日本皇军会饶你们不死!”
陈一鸣等人此刻都愣住了,在无数个枪口和众目睽睽之下,抵抗显然是没有用的!
陈一鸣脸色铁青,懊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猛地端起了冲锋枪;队员们见了,也都跟着端起了冲锋枪,准备射击。
“陈教官!”就在这个时候,书生突然叫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样抵抗,是没有用的!”
陈一鸣此时,眼睛都红了:“我是党国军人,不成功,便成仁!”
蝴蝶望着陈一鸣,嘴唇开始有些哆嗦。
小K轻声叹了口气,猛地亲了一口攥在手里的项链,而后咬紧牙关看着陈一鸣,此时,冷锋、藤原刚和燕子六五个人。也都转过脸来,看着陈一鸣。
车站上的高音喇叭,此时还在喊着:“黑猫敢死队的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大日本皇军会饶你们不死!”
就在陈一鸣等人正在犹豫的瞬间,岩本少佐从车站值班室里快步地走了过来,他走到陈一鸣和书生等人的跟前,微笑地看着书生和陈一鸣,轻声说:“中央军校的梧桐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已经长得很高了。”
陈一鸣听罢,不由得一愣。
岩本见了,又重复了一句:“中央军校的梧桐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陈一鸣听了,不觉心潮起伏,默默地注视着岩本。
岩本此时也看着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陈一鸣想了想,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冲锋枪。
陈一鸣命令:“放弃!”
小K听罢愣住了,立刻喊了起来:“我不——”
“放弃!”陈一鸣厉声回了一句,又转脸望着眼里透出十分不解的燕子六等人,“弟兄们,我这是第二次命令你们放弃抵抗。还记得第一次吧,希望大家能够服从我的指挥!”
陈一鸣说着,表情平静却眼含深意。队员们瞅瞅他,又互相瞅了瞅,似乎有些明白了,便不再抵抗,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枪。
岩本在一旁挥挥手,围着的日本宪兵们立刻拥了上来,把他们按倒了。
岩本命令:“带走!”
岩本轻松地命令了一句,陈一鸣等人立刻被宪兵们簇拥着押走了。
此刻,在丽晶酒店里,守在经理室窗边的黄云晴正满腹担心地眺望着火车站的方向。
4
几乎在陈一鸣等人被押走的同时,一群日本宪兵在几名日本特工的带领下,正气势汹汹地冲向医院院长的办公室。医院的走廊上,立刻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此时在院长室里,李院长的手猛地伸到了抽屉下面,迅速地取出了放在下面的冲锋枪,他熟练地检查了武器并推上了子弹,接着,他快速地走向了花盆,一枪托将花盆打碎,从花盆土里取出了两颗手雷,顺手放进了兜里。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李院长猛地转身将冲锋枪对准了大门。
阿莲叫:“爸!不好了,鬼子来了!”
冲进来的是阿莲。
李院长看着女儿,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慌什么!我都看见了!你从地道走,快!”
阿莲问:“爸……那你呢?”
李院长说:“我掩护你,随后我也走!”
阿莲听罢,不放心地拉住了父亲:“爸,我跟你一起走!”
李院长喝道:“废话!那就谁也走不了!快走!”
阿莲见状,立刻就哭了:“爸,我不能没有你呀爸?!”
李院长说:“废话,谁说我一定就得死呀?你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赶快走,想办法救救你男人!”
阿莲听罢愣住了,随后迟疑了一下,赶紧走了。
阿莲又补了一句:“爸,你可快点儿呀!”
“知道了,啰唆!”李院长说完,掏出身上的小酒瓶喝了一口,“妈的,小鬼子,老子今天叫你们尝尝军统老特工的厉害!”
李院长说着,将一颗手雷拉上了事先备好的钢丝线挂在了办公室的门上,而后又仔细地瞅了瞅,这才满意地躲到了一个柜子的后面。就在他刚刚在柜子后面藏好的一瞬间,办公室的门被踢开了,几个鬼子闯了进来!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挂在门上的手雷就在这一瞬间爆炸了,几个刚刚进来的鬼子立刻便被报销了!就在手雷爆炸的同时,李院长端起冲锋枪对着冲进来的鬼子进行了猛烈的射击!
后面冲进来的鬼子立刻被密集的火力挡在了门后,也端起枪来对着办公室里面进行了激烈的还击。双方对射了一会儿之后,躲在门口的一个鬼子突然掏出一颗手雷扔了进去!
手雷冒着青烟,竞骨碌碌地滚到了李院长的身边,李院长见势不妙,立刻抓起滚到身边的手雷,连想都没想就随后扔了回去!
手雷在门外爆炸了,随着手雷的爆炸声,立刻传来了鬼子的哀号:“哦……啊……”
然而几乎就在同时,又一颗手雷在李院长身边的不远处爆炸了。巨大的冲击力,立刻将李院长冲击到了墙角上,李院长的头上、脸上和肩膀上开始冒出血来;而就在同时,几个鬼子和特工迅速地冲进来围住了他!
李院长的头上和脸上在不停地流着血,他整个面容立刻变得有些苍白,在他的周围,握着枪的鬼子正在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李院长望着对方,突然笑了:“妈的,真是老了,只打了这么一会儿就结束了!”
李院长说完,突然掏出了最后一颗手雷:“妈的,老子还备着呢!”
围着他的鬼子们一瞬间都傻了,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儿来,李院长便握着即将爆炸的手雷冲到了他们中间,手雷在一瞬间炸开了!
随着剧烈的爆炸声,李院长和他周围的鬼子一起毁灭了。
5
此刻,在临远县城郊的一片废旧建筑内,逃走的阿莲从地道爬了出来,她转身面对县城,只见一团巨大的烈焰正在县城上空飘荡。
阿莲禁不住大声地哭喊起来:“爸——”
旷野里空空荡荡,只有阿莲的呼喊声在空中回响……
阿莲跪在地上禁不住泣不成声,就在这个时候,一双腿站在了阿莲的面前。阿莲惊慌失措地举起手枪,谁知手枪刚刚抬起,就被有力的一掌给打掉了!还没等阿莲继续动作,两个蒙面的男人就用力按住了她,并且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阿莲还来不及出声,就被黑影拖走了。
此时,在日本宪兵的刑讯室里,陈一鸣尖锐的叫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在夜空中显得无比疹人。
在刑讯室的门口,两个日本特工一边抽着烟,一边议论着——
一个说:“落在岩本君的手里,真还不如死了好!”
另一个说:“中村长官死在军统手里,岩本长官当然要为中村长官报仇!”
刚才那个说:“这个叫陈一鸣的特工骨头真是够硬的。本长官打了他有半小时了吧?却硬是不开口!”
另一个说:“哼,那他就等着遭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