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凤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我们打过了几年交道,可我还真的没见过你打枪。好吧,今天就算破破例,让我见识见识你这从德国留学回来的高手的枪法,来吧。”
毛人凤说完,用手示意了一下;陈一鸣见状,走到了长条桌前,围在靶场四周的护卫见了,都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自己的枪。
正在伸手拿枪的陈一鸣立刻便感觉到了,不免望着毛人凤冷笑了一下:“毛先生,你让我这个囚犯摆弄枪,就不怕我一时性起威胁到你的安全?”
毛人凤听罢立刻笑了:“陈少校志在‘一寸山河一寸血’,怎么会做出这等蝇营狗苟之举?陈少校尽管拿枪就是。”
毛人凤尽管这样说,围在靶场四周的警卫们还是没有放松自己的戒备。
毛人凤望着陈一鸣又一次笑了:“陈少校,请吧。”
陈一鸣很快便选了一支枪,握在手里,仍然很利索地出枪、将子弹上膛……随着一串清脆的枪声,报靶员很快报出了成绩——
报靶员远处报告:“15发——147环!”
报靶员话音刚落,靶场里立刻响起了掌声。毛人凤的脸上此时也充满了兴奋!
毛人凤笑着鼓掌道:“好好好,陈少校威猛不减当年,果然是弹无虚发,毛某佩服,佩服!”
陈一鸣转过身去又一次看着靶子,脸上充满了欣慰。
毛人凤兴致勃勃地向陈一鸣招招手:“陈少校,我们回别墅谈吧!”
一群人很快便上了车,车队向着不远处毛人凤的别墅驶去……
11
毛人凤的别墅内,一本镶着照片的资料册被丢在了桌子上。已经换了军便装的陈一鸣,此刻正目光冷冷地盯着资料上的中村一郎。
毛人凤望着陈一鸣叹了口气:“这就是你要袭击的目标,日本驻华中村特务机关头目——中村一郎。”
陈一鸣沉吟了一下,拿起资料又翻了翻,随后,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毛先生,谁是我的助手?”
毛人凤稍稍一愣,随口回答:“你自己挑。”
“我?”陈一鸣愣住了,不知道毛先生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毛人凤见状挥挥手。站在不远处的田伯涛随手拉开了身边书柜的幕布,书柜里露出密密匝匝摆放的集中营关押囚犯的资料。
“毛先生,你是让我从在押囚犯里挑人?”陈一鸣望着毛人凤更加惊愕了。
毛人凤很确定:“对,就是从这些囚犯里挑人。除了我们已经核实的共党分子,其余的人,一律由你挑!”
“这……这可都是一些囚犯哪!你让我带一组囚犯去搞暗杀?这……这怎么可以呢?”陈一鸣看着毛人凤,显出越发的不解。
毛人凤看着对方,不觉笑了:“这怎么不可以……你不也是个囚犯吗?”
“这……囚犯和囚犯可不一样!”陈一鸣话虽这样说,底气却明显显露出不足。
毛人凤望着他又笑了:“陈少校,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眼下敌我情报战场上犬牙交错,无论我派手下的任何人去搞暗杀,都难保不被出卖给日本人——所以,我才选择了你们。只有你们的情况,无论敌我特工,除了我们内部的极少数人,其他人都一无所知,因此只有派你们出去才是最安全的,而且谁也不会想到,我会派出一支囚犯敢死队——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懂了吗?”
陈一鸣听罢,不由得点点头:“你的话有道理……只不过,你们想得太绝了。”
毛人凤的脸上立刻现出了某种得意之色:“陈少校,我跟日本人打交道,已经快十年了,对他们我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陈少校此次出击,胜算很大!你可以挑选你认为合适的任何一位囚犯参加行动;同时,我们将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相关资料毫不保留地提供给你,包括在敌占区仍在秘密行动中的我方派遣人员。只要你能按时完成任务,我们将为你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陈一鸣听到这儿,终于吐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对方:“毛先生,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怕我带这个囚犯去投向日本人吗?”
毛人凤听罢,不由得畅快地笑了:“哈……陈少校,我不会忘记这句话,‘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说别人背叛我信,说你背叛,我不信!”
毛人凤说完,审视地看着陈一鸣:“陈少校,我说得对吗?”
陈一鸣猛地站了起来,来了一个军人标准的立正:“毛先生,只要信得过我,你放手让我杀鬼子,我陈一鸣就是死也决不会做对不起民众和祖宗的事!”
见陈一鸣如此严肃,毛人凤立刻又笑了:“哈……陈少校,对我刚才的话,你过于认真了!值此全民抗战之际,我不相信像你这样能写出血书的热血军官会叛变做汉奸——所以,我信得过你!”
毛人凤的话,令陈一鸣十分感动,他的嘴角不由得有些颤抖:“毛先生,感谢您的信任……多少年了,其实我缺的就是这样的信任。”
陈一鸣的感慨是有感而发,毛人凤感觉出了陈一鸣对自己这些年被关押的委屈,于是他伸出手来拍了拍陈一鸣的肩:“一鸣啊,我知道你这几年也受了一些委屈,但是你当年做的事情也确有唐突,作为党国的情报机关是不允许自己的队伍里有任何污点的。有时候因为情况复杂可能会伤害了一些人,可那都是为了队伍的更加纯洁化不得已而为之——这一点,还请你多多谅解……好了,关于以前的事情我们就说到这儿,我们还是集中说一下眼前的事情。关于组织这支特别敢死队的事情,有一点我要特别嘱咐你——那就是这件事情一定要绝对保密,不能有任何的外露,否则对我们的行动、包括敢死队人员的安全,都将会受到极大威胁……你记住了吗?”
陈一鸣问道:“记住了……哦,敢死队的代号叫什么?”
毛人凤望着陈一鸣笑了笑:“黑猫——”
“黑猫?……”陈一鸣不由得愣住了。
毛人凤笑得更得意了:“一只能吞掉大老鼠的黑猫!”
陈一鸣还是有些疑问:“敢死队的队员什么时候挑选?”
毛人凤:“明天。”
陈一鸣:“明天?”
毛人凤:“对,就是明天。早点儿组织起队伍、早点儿训练,也好早一天完成刺杀任务,否则,盘踞在南京的日本特务机关的派遣行动也实在是太猖獗了。”
陈一鸣立正斩钉截铁地说:“是,我听从先生的吩咐!”
“哈……好好干!年轻人,前途无量!”毛人凤说完,越发表示亲近地在陈一鸣的肩上拍了拍。
陈一鸣走后不久,田伯涛悄悄地溜了进来:“毛先生,在陈一鸣单独住处的周围已经布置好了警戒,只要陈一鸣敢有不轨行为,我们将立刻对他进行有力的惩戒!”
“好,办得很好。伯涛,知道这句话吧,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对于我们军统来说却是不同,应该‘疑人也用,用人也疑’,才能确保胜券!”毛人凤说罢,脸上露出自得的笑。
12
此刻,在南京市一座华丽的酒店大楼前,酒店的林经理和几名穿戴整齐的服务员正站在门口,恭候着一位重要人物的到来。过了一会儿,一辆高级轿车停在了酒店门前。待轿车停稳,林经理赶紧上前一步打开了车门。
从车里走出来一位年轻女人,她容貌美丽,衣着端庄,表情却有些黯然。她一边下车,一边不住地用手帕擦着眼泪。
林经理恭敬地后撤了一步:“小姐,我们都在等您。北平一别,又是两年,老先生去世的时候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我们也盼着您早日过来打理这边的生意……希望小姐节哀,金陵酒店没有您是不行的。”
小姐礼貌地朝着林经理微笑了一下,而后快步向酒店大门走去。
“小姐好!”服务员们见状,赶紧垂立问候。
小姐点点头表示致意,而后继续向里走去。林经理在身后,赶紧跟上。
小姐一边走,一边对林经理说:“家父刚刚去世,我暂时不想会客。酒店的生意,还麻烦林经理先费心照应着。”
林经理唯唯诺诺:“是是是,林某一定尽心竭力!小姐请。”
随着一声铃声,电梯门关上了,林经理随着小姐上了楼去。
电梯在楼的顶层停下了,林经理随着小姐走了出来。他紧走了几步,赶在小姐到达前,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将小姐让进了门。
总经理办公室,装饰华丽,小姐看着眼前宽大的办公室不免感到有些新鲜,林经理进门后顺势带上了门。
墙上,挂着一位五旬左右男子的遗像,小姐看着照片不禁一阵伤心。林经理没有说什么,他迅速地走到窗前,无声地拉上了窗帘。
随后,他转回身来,兴奋地向小姐伸出了手:“欢迎你,金鱼同志!”
小姐此时也一改方才的矜持,兴奋地握住林经理的手:“鲤鱼同志,你辛苦了!你长期战斗在敌人的心脏,泰山委托我转达对你的敬意!”
林经理的脸上立时浮上无限的感慨:“泰山同志太客气了,这是我的责任,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老站长牺牲以后,一直没来新领导,心里实在是没底呀!这回好了,你一来,我们南京站的同志就都放心了。”
“老林,我刚来,有很多情况还不熟悉,今后的工作还希望你多支持!”小姐说着,忍不住望了墙上的遗像一眼,表情骤然变得很沉重,“老站长牺牲了,给我们当前的工作带来很大的损失,我们一定要加倍努力,把工作局面重新打开!”
小姐说着走到遗像前,恭恭敬敬地给老站长上了一炷香:“老站长,您是为革命、为抗战而死的,人民不会忘记您!”
小姐名叫黄云晴,是我地下党新任南京情报站站长。她虽然人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已经是有着近十年党龄的老党员:“鲤鱼同志,你请坐吧,下面我来传达一下泰山同志对最近工作的指示。”
“是。”林经理听罢,赶紧面容严肃地坐在黄云晴面前。
黄云晴:“鲤鱼同志,泰山现在最关心的是中村特务机关最近的动向,以及军统是否在谋划下一步的报复行动。”
林经理听罢,直了直身子:“中村机关目前对军统潜伏情报网的破坏和暗杀还在进行。负责暗杀和破坏的人多数是中村一郎上任时带来的少壮派,这些人中大多数是他在日本谍报学校受训时的同学,只有少数人是中村一郎从日本传统忍者家族临时招募的高手,杀人手段十分厉害。中村一家背景深厚,家族有皇族血统,老中村在二十几年前就在日本天皇特务机关任职,因此包括在南京的日伪宪特对中村一郎都深怀敬畏。军统要搞掉中村一郎,一定是一场恶战。”
黄云晴听罢,不禁皱了皱眉头:“中村一郎现在……还经常到我们酒店来吗?”
林经理:“经常来。我们酒店是南京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南京的日伪要人经常在这里出没,所以中村一郎也是这里的常客。”
林经理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一下,眉毛一挑,禁不住问黄云晴:“金鱼同志,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对中村下手?”
黄云晴凝神思索着,没有表态。
林经理只好又跟上来一句:“刺杀中村,我们应该是有条件的,无论在食物上下毒还是搞狙击暗杀,干掉他都是分分钟钟的事儿,只是……”
“不,我们暂时不要做这样的行动。”黄云晴听罢摇摇头,“金陵大酒店在我党情报工作中的地位十分重要。我们的任务是长期潜伏,搜集情报,伺机而动,而不是轻易去搞破坏行动。泰山同志曾经专门强调,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这个站一定不能暴露!”
林经理回答道:“是,我明白了。”
黄云晴说罢站起身来,望着林经理笑了笑:“不过,我倒还真想会一会这个中村一郎。”
13
金陵大酒店豪华的西餐厅的一角,摆着一架崭新的三角钢琴——这是一架从国外进口的钢琴,不仅琴箱宽大,而且琴声也十分悦耳。
此时,一位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正沉浸在悠扬的琴声里,陶醉地弹着琴。这个弹琴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日本中村特务机关的机关长中村一郎。在餐厅的四周,此时远远近近地站着几个身穿黑色西服、头戴黑色礼帽的日本特务,中村一郎的助手岩本上尉此时也混杂其中。
餐厅里,此刻已经食客寥寥,除了几位有身份的日伪要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悠闲地谈天之外,还有几个便是法国和德国等国家的外国客人。
就在这时,黄云晴在林经理的陪同下走进了西餐厅。他们刚走到餐厅门口,就被岩本上尉伸手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