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岚宗云雾山脉旁,零零散散坐落数十座大小不一的村落城池,雾霭城便是东南边靠近紫云峰的一座城池,以东临近东海。
雾霭城特殊的位置造就了这座城市的繁华,再以南十余里便是自西北向南的运河——落星河,常年以来此地商贾往来密集,云雾山脉中蕴藏珍贵的灵药矿脉,世俗觊觎,而直通仙岚宗仙道也从这里开凿,因此城中云集而来的修士商贾常驻城中,约莫三四万余人。
至于三日前,云雾山脉旁发生了一件百年不遇的奇事,终年萦绕于群山的雾在夜晚突然消失了!
城中百姓惊诧万分,不明所以。其中,有些修士、商贾却是喜上心头,料想到没了这大雾山上稀世珍宝那还不手到擒来,按捺不住高兴,甚至有些大胆的人干脆直接举着火把大夜里直接狂奔山去,也不顾平日夜里山上凶猛的虎狼野兽。
然而这一番美梦才刚做,还没尝到甜头便被突然其来的山摇地动给震的站立不稳,房屋坍塌,城墙倾倒,大地都隐隐裂出几道裂纹。山脉中蛇虫尽出,群鸟惊厥,万兽慌扰,鱼虾跃岸,紫云峰顶雷电光芒四溅,轰鸣震天。
城中仰视天空的世人皆以为有大事要发生,以为有妖邪来,甚至有人说天神发怒此般云云,但更奇怪的是不到一个时辰,大雾再次笼罩,大地也渐渐平静。
第二日清晨,大雨倾盆,城中忙的可是焦头烂额,在睡梦中被坍塌的屋子掩埋的好在有修士帮忙施救,此般伤者不计其数,而商贾损失也不计其数,乐的自在的只有药商了。
又过了一日,大雨渐停,城中大致已经渐渐平息,只是不如往日那般繁华景象,四处哀声载道。
城外两三里,刚下完大雨的郊野湿滑不堪,此时有七八个小儿提着正竹楼围着一个紫衣的小女童扔着石头,时不时便是拳脚相加。
紫衣女孩全身污泥,起因便是七八个小儿出来准备前往落星河畔抓点可以吃的鱼虾蚌蟹回去,可是这一路走来却发现了她满身淤泥,匍匐在地上。领头的小儿叫李墨白,本来好心前来搀扶,可刚扶起就被女童一口咬住胳膊,咬出了一道血印。
李墨白惨叫,一拳便打在了女童身上额头上,手使劲后甩,挣脱了出来,但泥地湿滑,一个失足,自己便摔了个四脚朝天,溅了一身污泥,手上也被硬是咬掉了一块肉。
李墨白看见自己右手被咬掉了一块肉,疼的咬牙切齿,再看咬自己的女童,头发凌乱,满脸淤泥,额头上还长有一对暗紫色的小角,不由得大是惊怒,拔出鱼竿吼道:“妖怪,她是妖怪,快,快打死他!”
几个小孩看到女童头上那对暗紫色小角,都不由而同的诧异道:“她头上有角,她是妖怪,是妖怪,我们打,打死她。”
这一嚷嚷,有的拿着鱼竿便打,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女童砸去。而那女童试图奋力爬着逃走,身上已被打的血迹斑斑。几番挣扎后,女童脱力一般蜷曲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嘴里嘤咛啜泣,任由几个孩童虐打。
“住手!”
“你们这群畜生住手!”
不远处跑来两个满身淤泥的小儿大嚷:
“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两小儿一个过去护住已伤痕累累的女童,大点的便站在一群孩童前,做出准备打架的姿势,大声嚷道:“一群人欺负这么个小不丁点,丢脸么?”
李墨白火气未消,看到两个泥人过来阻止自己泄愤,不由火气。不由戏谑道:
“哟,这不是城外号称落星侠客的大侠吗,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河里的小鱼虾米,敢管我打妖精,我今儿正好要去捉,我告诉你,赵鱼儿还有你赵虾米,要不给我让开,就先收拾了你们!”
站在最前面大一点的就是赵鱼儿,此时面对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李墨白丝毫没有惧意,摆出一副准备打架的姿态,吼道:“哼,什么妖精不妖精,我看你们就是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这么多人打一个小不丁点,还好意思说喊打妖精,都被你们打得遍体鳞伤了。我以后可是要当大侠的人,就是见不得你们这种欺负弱小的王八蛋,有我在,你们就休想欺负她。”
“你!”
李墨白气结,指着赵鱼儿鼻子,手一挥,操起鱼竿怒道:“你个浑水鱼儿,你俩不就是个成天偷鸡摸狗的宵小贼猫,还称什么大侠训叨我,给我打!”
话罢,脚跺地,一拳揍向赵鱼儿,赵鱼儿一个机灵便俯身躲过李墨白这拳,随即一杆而来正好打到了背上,鱼儿痛得吃紧,忽的张开双臂抱住李墨白一个使劲两人齐滑到在泥地上滚了几圈,扭打一起。
其余小儿还在护在女童身前的赵虾米嚷嚷,一看这边打起来了不由分说的也打了起来。
赵鱼儿和赵虾米人少势单,哪是这么多人对手,三两下便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带伤,但丝毫不畏惧,还愈战愈勇。
李墨白被蹦出的鱼儿和虾米这一弄已是满身淤泥,加之右臂被咬伤还在流血,扭打一会儿见两人要拼命似得,已经没有再斗之心,厮打一会儿后只好袅袅退卻,收好自己鱼竿和篓子,看着被胖揍的两人喝道:“今天我还有要事,下次见到你们两个就没这么便宜了,我们走。”
李墨白扶着自己右手收拾好鱼竿和篓子跟着其他几个小儿继续赶往落星河。
赵鱼儿与赵虾米,原本出生于雾霭城,父亲是教书先生,同时又是一个渔夫,生活贫寒,母亲身体羸弱,在小虾米刚出生不久便去世了,当时小虾米出生之时才三斤重,因此得名虾米。为救治虾米用光了本不多的积蓄看大夫,还高举债台从修士那里取了灵丹妙药才勉强救活然而因为母亲的离开,父亲悲痛不已,加之为了虾米治病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留下两个孤儿郁郁而去。赵鱼儿六岁便知捕鱼、寻药,然后到市集去卖来换取钱,可是依旧不够父亲病钱,于是在市井之地认识些宵小之徒,变得成天偷鸡摸狗,那次被父亲知道后被毒打一顿,气的口吐鲜血,可是赵鱼儿深知,如若不偷,自己所挣根本不够,于是依旧瞒着父亲干些宵小贼子所做之事。父亲去世后,赵鱼儿便照顾才四岁的虾米,但在外看到流浪的孤儿也经常施以援手,所以商贾以及外来修士都被他小偷小摸的偷过一些,而街头巷尾的些流浪孩童却将他奉若神明,于是被人起了个外号——浑水鱼。
晨曦,阴雨密布,雷云滚滚,刚过的暴雨似乎还未完全停歇便又欲起新瀑,秋季冻雨让人冷不丁的一股寒意上心头。
现在的郊野,众孩童已散去,留下赵鱼儿、赵虾米还有女童在此。
赵虾米支起身子,已经皮青脸肿,浑身疼痛,而身边的女童早已晕阙过去,躺在湿地上一动不动。虾米摇了两下,没有任何反应。虾米歪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对着赵鱼儿喊道:“哥,她没反应了。”
“啊?”
一句惊疑的话脱口而出,刚刚那一下已累的躺倒在湿地的赵鱼儿立即爬起身子但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扑倒在泥地,可是随即又站起,跌跌撞撞的走几步到女童跟前。
赵鱼儿翻过女童蜷曲的身子,看见女童头上那对暗紫色的小角,忽的倒抽一口凉气,低语暗道:“原来她真的是个妖怪......”
“哥,你说什么?”
赵虾米觉得赵鱼儿神情奇怪,虽然也看到了小角,但不像赵鱼儿那么惊诧。
赵鱼儿不耐烦的回答道:“我说,她是个妖怪。”
“妖怪?”虾米疑惑一下,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哥,是不是外面人常说吃人的妖怪?”
“吃不吃人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反正,反正......她不是人。”
被这一问,赵鱼儿着实不知怎么回答。
赵虾米若有所思的回答道:“难怪他们喊着打妖怪,原来她真的是只妖怪啊!”
“那我们还救不救她?”
虾米若有所思的又问道。
“......”
一阵沉默,赵鱼儿犹豫了一阵,索性将手放到女童的鼻子前,感觉到还有鼻息才叹口气安下心来,半带苦笑的说道:“打都挨了,干脆就救了吧,不然这顿打算白挨了。她还有气,不会死,我们带她回去治治,不能让她死了吧,不然这顿就真白挨了。”
“也是!”
虾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
虾米歪着头扣着脑袋也不知道想什么,只是在那一阵沉默。
叮铃,叮铃,叮铃......
铃声清脆,悠荡在郊野。
正准备抱起女童的两人听到了铃声也停了下来,望向不远处林子,隐约看到从不远的雾中一前一后的走来两人影。
走在前面的人着一身宽大的白素衣襟的男子,坦露出前胸。素绫盖头,长发过肩,青丝细垂至胸,在风中如波浪一般滑腻轻抚。男子面容姣好,肤若凝脂,柳眉细眼,额头上有如同金色火焰一般的印记,狭长的脸上洋溢着那平静祥和的仪态。男子颈戴金镯,左手合掌利于胸前,右手握着一串佛珠,腰间用亦红线系着两颗金玲,走一步便“叮铃”一声。
后面跟着的男子装束远不如白衣男子,一头短发,头系金黄纶巾,着身金黄衣襟已破损不堪,胸前只遮掩一半,漏出结实的胸脯。双手带有佛珠所编手镯,只手扶着长棍撑地,浓眉大眼,却不知什么原因,那张本英俊的脸庞上尽是苍白无血色,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艰难的跟在白衣人后面。
白衣人径直走向赵鱼儿与赵虾米,只见白衣人双手合十,用温润如玉的声音对着俩小儿道:
“善哉,善哉,今二位小施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愿意出手相助,冒皮肉之苦,贫僧敢问为何?”
赵鱼儿和赵虾米看到这两人怪异装着,明显就不是雾霭城的人。想来估计又不知道是哪里的修士,听了这么说,赵虾米不假思索立马回答道:“因为我看她受伤了。”
赵鱼儿倒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奇怪的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刚刚看到我们了?”
白衣人轻点了一下头,视作肯定。
赵鱼儿看着白衣人,右手饶饶头,想了一会儿,便站起来拍拍胸脯,大声道:“我们,以后是要当大侠的人,这小不丁点都被打成这样了,要见义勇为,才能做大侠。再说了,她都被打成那样了,我当然要救她,就算我不救,我这傻弟弟也会冲上来吧,我做大哥的怎么可能不来呢”
白衣人又道:
“但她并非凡人,可能会是妖魔,你们又为何要救呢?”
“这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揍也被揍了,不救她我不就被白揍了吗”赵鱼儿想想道。
只闻白衣人身后一阵笑声,虚弱的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小家伙,有意思。”
此时赵虾米却答道:“就算是妖我也会救,她已经受伤不行了,又不会害人,再说她这么小还是个娃娃,一个人在这里,满身淤泥污垢,看打扮不是城中的小孩,应该跟我们一样是孤儿,也挺可怜的。”
白衣人双手合十,向着两小儿又是一躬,道:
“善哉,善哉。两位小施宅心仁厚,将来必是天下福祉,就让我尽绵薄之力,为几位施主划去这皮肉疼痛,洗净这身淤泥吧。”
赵鱼儿忽然耳朵一竖,满是淤泥脸上露出孩童稚嫩的笑容,也学着白衣人那样双手,道:“真的?那实在太谢谢了。”
白衣人双手合十,又拿起佛珠一挥而过,见一道金光而过,身上淤泥污垢便缓缓在金光中消散殆尽,随之刚才那挨揍得伤完好如初。
赵鱼儿甚喜,谢过白衣人,看到黄衣人有气无力的站在后面,蹭蹭两步便跑了过去,忽的到了黄衣人面前一个踉跄,像是脚下绊了石头,一下子扑到黄衣人身上,黄衣人见状,左手一使力,便将差点翻到在地的鱼儿拧起。赵鱼儿大骇,黄衣人看似全身无力软绵绵的样子,可是却还有这么大力气,只用一只手就能拧起自己。
黄衣人此时脸色更差,咳嗽两下便将鱼儿放下,听着声音还有点喘。
赵鱼儿不好意思的对着黄衣人鞠身,学着白衣人那般双手合十道:“对不住,大师。我看你身子似乎很虚弱,我知道前面有个废弃的土地庙,现在也要下雨了,要不在那歇息一宿,待天下完雨再走?”
黄衣人勉力挤出笑容,对鱼儿笑道:
“你小家伙倒是蛮懂事,哈哈,我们还有要事,这就不做逗留了。”
白衣人在鱼儿身后给虾米和女童治疗,并没有多在意身后,
赵鱼儿又是一个鞠躬,转过头对着白衣人道:“那先谢过大师了,你们都是大好人,我们这就回去了。”
白衣人微笑道:“小施主,走好。”
赵鱼儿看小女童没醒,但是身上的伤已经痊愈,赶紧抱起女童拔脚就跑,身后赵虾米看赵鱼儿跑的那么快,也赶紧跟了过去。
跑了良久,两人都气喘不已,赵虾米不明白赵鱼儿为何要跑,但是鱼儿也没解释,可是也没回去,而是跑到了山脉中的溶洞去了。
赵虾米问赵鱼儿,赵鱼儿不说,到了溶洞后,赵虾米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哥,不回去,你为什么跑这里来啊!”
赵鱼儿一脸贼笑,忽的见赵鱼儿从兜里拿出两个小布囊,一个黑不溜秋,一个是用红布包裹的指头大小的东西。
“这........”
赵虾米一阵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