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还是让我亲自动手吧!”见刚刚三殿下也来求情,武士们便都立着没动,只压着轶凡在等萧昭丹的最后决断。但见他们没动手,萧昭丹却也没再施令,直接抽刀就冲着轶凡砍了过来。
“慢!”轶凡突然转了个身,背对着萧昭丹朗声说道:“现在可以了,来吧,杀完把我埋了,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哼哼,把你埋了?背后中刀,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死去,你还有什么脸面让我把你埋了?像你这种屈辱的贱骨头,随便扔在地上,连狗都不会啃!”萧昭丹讥讽着说道。不过这也是他赘言最多的一句话了,平常他只管杀人,从不废话。
“在面前中刀,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你!”两眼紫红,挺身而立,轶凡像是故意大声似地叫道。不过他说得很急,所以也并没有什么气势。
轶凡很清楚,以他自己的工夫,哪怕再练上十年也绝杀不了萧昭丹。但为何这么做,因何这么说,他感觉就像是顺水的流舟,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血管紧绷,呼吸急促,此刻,身体里就像有无数条蛇,盘根错节地在不停地扭动着,已然,他竟已经想快点地死掉了。
“也许这是每个人死前都会有的恐惧吧。”轶凡心想。想虽如此,但同时他的内心又很明了,这,绝不是恐惧!
“哼!”一声冷笑后,萧昭丹再也不屑于多说什么,当即挥刀砍来。
刀行渐进,轶凡直觉得自己气血翻腾,青筋暴起,当真是难受至极。这时他很想转过身来,但又不知为何内心又有种“绝不能动”的声音一直在克制着自己。
“呛”地一声,萧昭丹的刀猛地被截在当空。
“您不能杀他。”顾朗持刀拦住萧昭丹,“他并不该死。”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虽刚被封为了千叶侯,但在这里,顾朗却并无半点官职,军营帅帐,按理来说都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只是萧昭丹知其会打仗,另外又碍于赵袁的面子才每天让他操练点军务,多少给他找些活干而已。主帅震怒,就连亲信都不再来劝,而他顾朗,连超过两千兵都调不动的顾朗却拔刀挡住了他,要知道,无论何事,无论何人,营中拔刀可一直都是大忌。
“赶快退下!”赵袁大惊,马上朝着顾朗怒斥道。
“看来,你也不想活了!”被顾朗这么突地一拦,萧昭丹也本能地后退半步。他操刀在手,不过又多了一脸浓郁的杀气。
事到此时,就连赵袁的心也都猛地一揪:萧昭丹半生戎马,杀敌无数,人称“冷面孤魂”。杀意既起,又有谁人能挡?
但也怪顾朗,他若在萧昭丹拔刀之前来劝,即使言辞再激烈也不会将其彻底惹怒,这样无论轶凡生死与否,他顾朗都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可他脑子少根弦,萧昭丹刀举办空,偏偏在这时他顾朗才想通了要将其拦住,所以只得抽刀相迎。而就是这一迎,足以让一个元帅军威扫地。
“三殿下,这可是你的人?”萧昭丹明知故问,但还没等赵袁回过神来,他又马上接着问道:“既然是你的人,不知三殿下会如何处置?”
对于顾朗,萧昭丹虽然气愤至极,但也并不想就这么要了他的命。可不管怎样,如果自己来处置的话,或杀或罚、深了浅了的都不好办,索性直接把人扔给赵袁,让他处理岂不更好?
“无论军前军后,无论什么原因,胆敢有向主帅拔刀者,按律都当立斩不赦。”赵袁坚毅地说。
“然而顾朗于我情同手足,刀风箭雨他也多次舍命救我,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成了胡人的刀下亡魂。他虽该死,我却不能不管。纵然军法无情,恳请元帅让我代他一死。”赵袁转了半个身,双手抱拳冲着萧昭丹殷殷说道,他的这番话在别人看来也许有些做作,但赵袁的确说得是发自肺腑的。
“殿下言重了,末将掌兵十几年,却还从没杀过自己的弟兄。随便惩罚一下,让他知道个天高地后就行了。”出乎所有人意料,萧昭丹竟然这么轻易就饶了顾朗。不过赵袁细想一下也很有道理:虽然顾朗鲁莽,挑战了他主帅的威严,但萧昭丹这么毫不在乎地一说,却更显大将之风。另外大气地饶了顾朗也为他武断地杀轶凡赎回了人心。
“谢萧帅,来人,把顾将军带出去,杖刑一百军棍。”知道顾朗的性体,怕其性子上来再徒生变故,赵袁赶紧唤人来欲把他拉出去。
“打我可以,杀我也行,但这人绝不能杀。他本不该死啊!”顾朗挣开侍卫,只朝着萧昭丹,天真地说道。他的天真很有道理,也很真挚,但在别人听起来却像是在作假。这也难怪,战火纷飞、哀鸿遍野,在这个人命比粮草还便宜很多的年代,死不死和该不该到底是沾不上边的。
“你!你好大的胆子!”赵袁指着他,不知是气是惊,竟也一时语塞。
“哈哈哈!”萧昭丹突然朗声笑道,“无论是真是假,大家还都是条汉子啊!罢了,你们走吧,你们俩都走,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踏进军营半步,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无不哑然。片刻之间,数度变脸,根本与那个语必践、令必行的天朝大元帅就是判若两人,莫非真的是幽冥老者的死给他的刺激太大了吗?
“没听明白吗?现在就走!”瞪着满面狐疑的两人,萧昭丹又以命了的口吻大声喝道。
“萧帅,这,这。顾朗他。”赵袁也是不明就里。
“我意已决,别人毋需再说了!”
“三殿下,你们兄弟一场,你去送一送顾朗吧。”顾、轶二人捧拳躬身退出,萧昭丹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等他俩都走了出去,他却回过身,对着赵袁慢慢说道。
萧昭丹既然话说如此,赵袁也便就走了出去。只见外面,两人两马,顾朗和轶凡都迟疑地站着,或走或留,谁也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让你们走,那你们还是走吧。不知怎地,萧帅的性情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但毕竟老成持重,他这么做了,肯定就有做的道理。你们先走,过段时间等三哥好好跟他求求情你再回来。”一只手搭在顾朗肩上,赵袁脉脉地看着他,说得很是真情。
紧接着,赵袁又把脸转向了轶凡,也没管他是太子的人还是皇上的人,直接冷冷地,责怪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事是因你而起,路上如果遇到什么别的事情,断不可再连累别人。”
“不会!”轶凡却也冷冷地回答。
男子汉大丈夫,从来就学不会磨叨,哪怕分别亦是如此。送走了顾朗,赵袁整了整情绪就又大步跨进了帅帐。
“萧帅,顾朗他不是有心的。”
“好了,三殿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不觉得这两天的事都很奇怪么?”
“奇怪?是挺奇怪的。”看着萧昭丹深沉的面色,赵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先说鞑靼的禁军,他们阴险歹毒、诡计多端,倘若真想把一个人带走,任谁都是救不下来的。再说那个轶凡,一开始就被人下了蛊,恩师好意替他解蛊,可到头来呢?却是惨遭连累、命丧黄泉。可见当中一定有阴谋,而且我隐隐觉得还是个大阴谋。”不奇也不惊,萧昭丹面色不改,稳稳地说道。
“您是说,这个轶凡是鞑靼人派来的?”
“看着也不像,但这个谁也说不准。不过有一点,刚才我故意从他身边绕了一圈,但是不管前后,无论从哪个方位我都能感受到一种,恩。”“一种,压迫感”萧昭丹稍稍停顿,好好想了一下,却依然没找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我也觉得奇怪,不知怎地,当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我心中突然地就咯噔了一下。小弟不才,但征战数载,生生死死地却也从没惧过,那一下绝对不是害怕,但那到底是什么,说实话,就连我自己也当真不知道”
“看来这个人的确不是什么善类呀!不过,也许是我们太过于敏感了吧。”听赵袁说完,萧昭丹微微一笑,轻轻松地回道。
但紧接着,他又说道:“但不论他是什么来头,我本决意是要杀了他的。你也知道,鞑靼的二十多万铁骑已整军备战,兵临城下,可容不得半点闪失呀。本就处于劣势,我们没有时间去彻查什么前因后果,两军对战情况本就瞬息万变只要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况且,他还害得恩师含恨而去,所以也只能杀了他,免留后患。”语气平平,让人看不出一丝情感。
“那您又为何放他走?而且还让顾朗跟他在一块儿,如果他真是鞑靼的人,那顾朗岂不是会被他灭口?”说到这里,赵袁不禁心里一惊。
“本来我是定要杀了那个轶凡的,可奈何半路却又杀出个程咬金。不过也好,就让顾将军随他一起吧,没准就能发现什么端倪呢。顾将军天性率真,谁也不会多想他,自然谁也不会怀疑,这么说起来还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呢。至于安全嘛,顾将军骁勇善战,足可以一敌十,若真打起来,当今天下也没几个人就一定能占了他的上风。”
赵袁也知顾朗能征善战,武艺超群,但就这么孤零零地让他出去,却也不免阵阵担心,但事已至此了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战火燎原,上至天子下到黎民的,谁也不能确定哪天就会不会就死掉。生生死死,稀松平常,完全就看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