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赵千里与李可年率着几百帮众,向着东南赶赴,直到了暮色西沉,才行了十余里,见着一处客栈,便打尖住店,可那小小客栈哪容得下三四百人住宿,余下的只好扎了帐篷露营,此处的天气入夜之后奇冷彻骨,众人不住抱怨。
赵千里仿佛失了魂般,心里只念叨:“我与这几百兄弟的命危在旦夕,便能拖得一刻是一刻,只望那老少魔头慢点现身为好。”吃了几口菜,便上床睡觉,却是辗转反侧睡不下。
这时一人推门进来,唤道:“赵兄``````”正是李可年,赵千里见他也是一般愁容怨貌,心想李兄弟也是与我想的一样。
起身道:“李兄,你也睡不下?”
李可年叹口气,道:“撇开魔头之事不谈,另有一件事让我``````让我``````”
赵千里道:“何事说出来便是,你我既已一齐踏上这条将翻的船,还有什么好隐瞒。”
李可年缓缓点点头,道:“想我二人虽说无甚大业绩,平日里对天山派对姥姥也算一等一的忠心,而如今,姥姥竟如此容易地中了金剑南的挑拨之计,谅谁能相信?定是姥姥怕我二人在天山派养出心腹,心里担心,变将了金剑南的诡计,来至咱们死地!”顿了一顿,又激愤道:“这样的人,不伺候也罢!”说到“罢”字,李可年脸上通红如血,拳头格格作响。
赵千里怔了怔,心道:“还是李兄弟比我看得通透,与其找死,不如逃开了去。”心内翻腾不已,望着李可年,重重点了点头。
忽然窗门大开,一条黑影嗖地贯入,直坐在桌旁木椅上,细细看去,竟是金蛇魔童凌波儿,赵李二人却不认识,但见他轻功非凡,也不敢突兀。
赵千里抱拳道:“敢问小哥尊姓大名,怎的深夜进了在下的房间?”
凌波儿笑嘻嘻道:“小哥?我是你哥你岂不比我小了,那好,我就唤你小赵,唤他小李吧。”
赵李二人听了心下恼怒,心想你这娃娃真是狂得可以,谅你武功再高,惹恼了我二人,也逃不出四百帮众的围攻。却也不禁奇怪:他怎会知道我二人姓氏?
凌波儿又笑道:“小李小赵,哥哥我知道你们心里是又怒又气,莫怒莫怒,你二人既已识清天山姥姥的阴险,待会儿我向师傅说一声,让你们入我派便是,如此你们便名正言顺地成了我师弟了,也莫奇怪,你们若知道我师傅便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流大侠的话,便不会奇怪了``````”
赵李二人心头大震,他二人方知原来这孩童竟是金蛇魔童凌波儿,老少二人一向不分开,如此一来,那流作古岂不就在附近?
李可年忽出一念,便要高呼唤起四百帮众,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似是被一张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般。
只见窗户外竟缓缓走进一人,好似有股大力托住般,直到了李可年身前才落地,是个跛腿老头,正是那夺命僵尸流作古。
李可年斗大汗珠直冒,舌眼外凸,发出“嗬嗬”之声,赵千里眼见如此,却不能施救,也是急得冒汗。
流作古缓缓伸出他那双苍白干瘦的手,在李可年头颅与胸前揉搓几下,只见李可年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脸色渐红,呆呆望着老少二魔,说不出话来。
流作古冷冷道:“方才你可是要唤起四百帮众先擒住我徒儿,以此来要挟我,让我放过你们性命?”
李可年被他说穿,尴尬道:“正,正是。”
凌波儿笑嘻嘻道:“你那四百脓包已被我师傅一一点了睡穴,你纵是喊破了喉咙也无人起来。”
赵李二人听此大惊失色,心道这老魔头武功端的如传说中那般高明,我二人此番小命休矣。闭上眼睛等死。
过了片刻,只听见格格之声,却不觉他们师徒动手,睁开眼来,竟见流作古坐在桌边,身子不住颤抖,脸色蜡黄无比,凌波儿满脸焦急之色,轻轻给流作古捶背,流作古似已忍不住,嘶哑道:“拿,拿出来。”
凌波儿踌躇道:“可``````那是最后一粒,能捱多长时间还不知道``````”
流作古依旧道:“快,快拿出来。”
凌波儿只好从怀内掏出个黑色瓷瓶,倒出一粒微小青色药丸,给流作古喂了下去
赵千里与李可年瞧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凌波儿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倒碗水来。”二人慌忙手脚齐动,好不容易才哆哆嗦嗦端了一碗来。
流作古饮下,脸色由黄变绿,由绿变白,由白变红,由红变润,这才长吁一口气,手脚正常。
他好似刚刚经历过场激战般,全身淌满大汗,眯着眼睛缓缓道:“看你二人倒也不趁人之危,我今日再破例开山收徒,你二人可曾愿意?”
赵李二人不禁呆住,但转念又想:“适才见他那招内力扼喉当真是当世几无人可匹敌,却不想不杀了我们反而要收我们为徒,这等好事怎会不愿意?”当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叫道:“师傅。”
其实他二人方才又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因那老魔头流作古但凡听到他二人说一个“不”字,便立时结果掉二人性命。
凌波儿笑嘻嘻道:“没瞧见师傅点头么,便是叫你们起来罢,哈哈,这下你们可真成了我的师弟啦,小李,小赵。”
赵李二人刚爬起来,听了他后半句话,满腔欢喜登时化为苦笑,心想我大丈夫已过而立之年竟要认他这四尺顽童作师哥,当真是大大的不妥。
流作古沉吟片刻,又道:“你二人既已做我徒弟,便须知道我教大名为魔教,我乃开山祖师,波儿是你们大师兄,赵千里便作二师兄,李可年乃三师弟。”一顿,道:“我虽知你们乃天山派门下与名号,却不知你二人职位如何。”
赵千里忙道:“回师傅,徒儿在天山派担任巡山坛主一职,与礼仪坛主并起并坐,上有八大金刚五大护法与天山姥姥为尊,下率五百帮众;李兄弟``````李师弟任飞鹰香主一职,上有坛主金刚护法与天山姥姥,下率一百帮众。如今师傅要去灭掉天山派,而徒儿既已拜在师傅名下入了魔教,便从此与那天山派毫无瓜葛。”
流作古道:“谁告于你为师要去灭掉天山派?”
赵千里奇道:“师傅一路南下,斩尽庸手,如今又改道西北,难道不是要去灭掉天山派?”
却见流作古眼中竟渐渐露出点惊喜,既而是精光大盛,狂笑道:“想不到我流某今世还有出头之日!”
赵千里见他行为怪异,心下害怕,战栗道:“师傅,您``````您怎么了?岂是徒儿话说错了,望你莫要怪徒儿。” 流作古狂笑道:“你哪里说错了,对得很,对得很,非但对得很,而且对到了极致。”转头看去,见凌波儿也笑面如靥 ,隐隐地心内竟升起一丝异样心思:波儿,你竟为为师高兴,可惜过不久你就要伤心了,为师也舍不得伤你,可是,为师若不伤你你便要为父报仇了``````
又转头对赵千里道:“对极,对极,为师此去便是要灭掉那天山一派,千里,可年,待得回去,你二人先莫要暴露,等为师号令一施,你们便率那几百帮众杀将上来帮助为师,可否?”
赵李二人躬身道:“谨遵师命。”
流作古又狂笑数声,心一念及,忽地跃将出去,将店外四百帮众一一解了穴,却用不到半个时辰,当真是身轻如电,手法如山。
众人洗洗睡过,次日流作古大是高兴,摆宴一上午,直到下午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