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找北栒调音的人除了陶柳都是老主顾,基本上都是名家,尽管没有固定的工作,他还是挣了不少钱。北栒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没有什么不好的。比起从前在台前小心翼翼的陪笑,台后拼死拼活的练琴,挣来的钱有一半在发霉,这样小康的日子,北栒很知足了。
他跟柏枝说,就这么老死在这个城市吧,我不想挪窝了。
只要没有人逼着我离开。我就跟你一起在这个城市扎根吧。
柏枝说,谁有空逼你离开呢,好好过你的日子,在这个大城市,谁都不是一个角儿。
北栒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对对,没人能注意到我,最好。
柏枝却反对,你总要找一个人陪你。
北栒轻轻拭掉眼角的泪水,不找了,找谁都受罪,何苦呢。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幸福,日子都是将就着过的,安慰只是暂时的,自己舒服就够了,两个人看起来都舒服的话,其实总有一个人在受罪。
柏枝盯着他,那你不寂寞?
废话,当然寂寞了。从前有一个人在你想爱的时候跟你相爱,你哭了她陪你笑;睡觉的时候就在你手边,冷了就抱紧她;做饭的时候心里有期待,想到她吃得幸福的模样就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甜蜜得腻味了,还能吵个小架调剂调剂生活……
可是他还能再爱上一个人吗?
柏枝,你说我怎么就不会喜欢一个普通的女人呢,喜欢一个普通的女人多自在,要是当初没遇到她,我或许已经有一打小鼻涕虫跟在后面了。
柏枝笑着给北栒斟酒:你要没遇到她,现在早就成音乐家女婿了。
北栒也笑,眼泪和笑容一起出现。
那天到底喝了多少瓶酒北栒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柏枝在取车的时候,他看到了被男生女生围在中间的陶柳。
对方似乎刚从附近的酒吧出来,头发上挑染的蓝色在灯光下有些扎眼。视线相撞时,靠着灯柱勉强站稳的北栒对陶柳露出了一个没有表情的表情。
陶柳显得很活跃,在看到他的时候,突然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北栒的脸色有些阴沉,也许是陶柳挑染的头发太扎眼了,也许是她身上的鸦片香水的气味,他对站在面前的她说了些很不客气的话,她咬着下唇,表情是明显的不高兴。
北栒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柏枝把他拉走的时候,陶柳说了句:“北栒,你根本什么都放不开。”
一语中的
这小孩什么都不懂,却能误打误撞的找到他的弱点。
柏枝的女友说,她的一个好朋友是开西餐厅的,过几天一些名流要在店里办一场party,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钢琴师,想问他能不能在party时一起过去,毕竟他曾经在钢琴上是大师级别。
北栒犹豫了很久,毕竟太久没有碰钢琴了。
柏枝的女友又说,酬劳丰厚。
北栒立刻点头。他想在这个城市扎根,就必须有钱。
那天天气很热,可北栒还是穿着压在箱底的那件最高档的燕尾服,系上蝴蝶结,把黑框眼镜摘了戴上隐形眼镜,刚出门,柏枝就在那里大呼小叫“斯文败类回归。”
北栒没理他。
伴奏很好,宴会进行得很顺利,柏枝女友后来转述她朋友的话,说是一点都没有生疏的迹象,反倒像积累多年的才华,瞬间爆发一样让人瞠目结舌。
那天穿着燕尾服在街上走,简直是受罪。可出租车全都坐满了人,无奈下,北栒只好在路边找了一家咖啡厅,等太阳没那么猛烈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