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兄弟继续自己的行程,这一天走到一处青云岗。这里草深蒿高,狡兔出没,雉鸡起落。宫天保道:“看到兔儿与野鸡,勾起了谗虫,不如打上它一二。”小天一与狗儿亦道:“肚子里咕噜叫了。听大哥此说,好像是闻到了烧鸡、烤兔的香味。”小猪道:“那便下手。”于是,四兄弟猎起了雉、兔。却突然之间,起了大风,随风出现了两个女人:
一个黄脸儿,一个红脸儿;一个豁嘴儿,一个尖嘴儿;一个白衣服,一个浅灰衫。俱一副怒容。
豁子三瓣嘴呲板牙的女子使弄个手段,那狗儿即被茅草作绳绞住,不能挣脱。她大喝:“呔,何方来者?敢骚扰青云岗,逐我玄玄孙,行以侵害,真好大的胆子。”宫天保粗鲁,眼珠子一瞪,面孔一虎,反唇道:“怎的,我们捉兔猎雉碍着了你们什么吗?莫不成岗是你俩堆起的?野兔、雉鸡是你俩生将出来的?还来质问我们,屁理不通。宫大爷还欲问你们呢,为何制住我的四弟?把它放开,从速一些。否则,我将你两个娘们儿的头都拧掉。”“豁子嘴”冲冲怒张,叫道:“你一个无赖泼皮于本娘娘面前还敢妄自尊大,放肆撒野,是没吃到大苦头。瞧本娘娘手段,教尔领尝厉害。”撮弄法术。不只针对宫天保,连小猪与小天一脚下的茅草也一齐长高起来,并攀爬上三兄弟之身,绞缠作茧。“哎哟”,宫天保大惊,将身挣扎。却力气不济,摔跌不起。小天一更不必说。惟小猪功底深厚一些,将身纵起,断草多多,带起三、五墩根块连同泥土。展臂踢腿,绷胸凸腹,束缚寸解。两女子见之,吃惊非小,“还是个茬头儿。”飞身而前,来捕小猪。原来,她俩乃本岗主人。豁嘴者为一野兔精,唤作黄玉娘娘。尖嘴者为一雉鸡精,唤作褐羽娘娘。俱有几百年修行,算不上高深。
小猪与二娘娘展开大战,一耙对双剑对钩。小半个时辰,二娘娘渐见力软,气喘吁吁,情知不是对手。褐羽娘娘摇甩脑袋,头上插的花儿疾飞而出,十几朵儿霎时变成轮刀,杀向小猪。小猪或格或避,但飞花过速,仍有一朵儿在其臂上划着了一下。不由恼性大起,奋耙一顿滥筑狂凿,杀得二娘娘根本不能支撑。褐羽娘娘还伤了腿。她俩大败而走。小猪并未追赶,而是解救了那兄弟仨。宫天保恨恨道:“这两个婆娘,我必向之讨还公道。一旦扭住,暴打一顿,以泄吾忿。”小猪道:“算了,算了。是咋们生事扰了人家的清静,不礼在先,哪还理直气壮与人计较。”宫天保道:“只便宜了她俩,有些咽不下这口恶气。”骂了几句,便也罢了。四兄弟逾岗而过。
那一边,于前方出现了一处庙宇,尚未竣工,有工匠在上漆描彩。宫天保道:“这庙建得好漂亮哟,只是匾尚未悬挂。”小猪道:“那得择一个好日子,隆隆重重举行仪式才会挂起。只不知是庙为谁而造,将供奉哪尊神仙。咱们扫听扫听去。”于是,近前询问。然所得到的答案令四兄弟面面相觑,又皆摇了摇头。因为这神仙从来未闻过。是哪一号?——小帝君。小猪道:“大概是咱们兄弟孤陋寡闻吧。”宫天保道:“问清楚这小帝君来历,要不心里总存着一疙瘩。”于是细细打听。一名工匠叹了口气,道:“这小帝君是何来历我们也闹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一十分厉害的主儿,降到我们这里还不到半年的时间。”这工匠倒挺爱聊的,所知尽倒:“是片大土岗子唤青云岗,岗之阳有既大且深的地窝子,里头住着一个黄玉娘娘和一个褐羽娘娘。称是‘娘娘’,实际是俩妖精,一个母兔子精,一个雌野鸡精。会法术,有功夫,惹不起的。她俩既不准外人于岗上行猎,且又总欺负我们这些环岗的居户。勒令为之建造了一座‘二圣娘娘’庙,常定期三牲酒醴祭赛。稍有怠慢,那便要降你头上灾难。这事情在我祖爷爷那辈便已存在。而在三个多月之前,有热闹事了。不知由哪方来了这么一个小帝君,走到庙里。当时正在祭赛。他瞧了瞧,便生无明火发了脾气。道说,一只母兔子与一只雌雉也要受人香火,真是可发一笑。三下五除二,将塑像打烂了,并教人们从今往后只祭他小帝君,并塑造金身。人们都发了傻,不知所措。这个时候,那两娘娘突然出现。不知是会掐算,算到了坏事情,还是偶然遇逢。总之,与小帝君碰撞,并言语不投,大打出手。吓,风卷云搅,刀光剑影,动人心魄。胆小的怕受殃及伤到性命,便跑散了;胆大些的几个好一番瞅光景。”听到这里,宫天保插言道:“那结果怎样?”迫不及待想知答案。工匠道:“甭急,听我慢慢说嘛。一战下来,两娘娘并不是小帝君的对手,服了气。但后来不知怎的,两家和好了。小帝君教我们将两娘娘的塑像重新造起,而且勒令另起一座小帝君庙,要大大的,漂漂亮亮的。这不,造起来了。嗳,可是呀,钱要我们自己出的。家家罄光多年的积蓄,日子难过呀。”连连叹息摇头。宫天保气愤愤道:“原来如此。这班鸟男女,不好好修行,却尽为此祸民殃生之事,德性全失。宫大爷真想揪他们出来教训。”工匠对其言未当真格,只认气话,顺口戏谑:“如果您真有本事教训了他们并逐走的话,我们青云岗一带的百姓便将永世感恩戴德,并且为您塑造金身的。”宫天保一摆手,道:“可别。人还活着便被供祭起来,要倒大楣的,要降霉运的。再说,我老宫本来生得便丑,造出像来再一描一画,还不跟饿鬼一个模样?另让香火一熏,闹一身灰,便更厌看了。”在这时,刮来阵怪风,工匠大惊,道:“不好,小帝君来了。你们快避,还是别让他撞见的好。”忙起了自己的活计。但四兄弟并未退缩,而是要瞧瞧那小帝君生啥模样。
极短时间,一条恶汉出现眼前。见他:
脑袋一冬瓜,于上刻眉眼;鼻子见小些,嘴巴却大大;
衣色如栗壳,金线绣团花;半拃宽腰带,整丈根蟒皮。
宫天保观之,大笑,道:“这厮生得比俺老宫还要丑上三分,而且还是个秃子,可笑,可笑。”这小帝君此来可并非为了看自己的庙的工程进展,而是为给那两位娘娘报仇。如今,他与二女妖共居“潜龙窟”,关系自是亲密。手指四兄弟大喝:“呔,几个小辈,让魔家好寻。安敢大闹青云岗,并欺侮我妻?”宫天保听了,道:“你妻?原来你是两个女妖精的姘头。想替她俩讨账,你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无那能力。瞧。”将蟠龙大棍一晃,接着道:“当心你那绿脑壳磕着它,开瓢漏汤子。”小帝君大怒,向前一推右掌,内气冲出。宫天保飕地跌飞出去,有五、七丈远。小猪见长兄被欺,二目圆翻,叫道:“这恶种,居然出手伤我大哥。不要走,吃你朱一郎大爷一耙。”抡耙筑向小帝君的顶梁。小帝君将身避开,自觉对方不善,急忙亮出一口龟灵七宝刀来斗。杀有百合,胜负难分。小帝君焦头火胸,把身一扭,腰间带化成一条怪蟒将小猪来绞缠。小猪喝声:“长。”将蟒崩作几段。小帝君怒不可遏,取出一面宝鉴,乃镇妖鉴,又名照孽镜。妖孽一旦为之所照,必脚酸手软,气化形销。小帝君将鉴对准小猪,大叫:“猪妖,还不从速现形就伏,更待何时?”可惜针对错了。一则小猪并非猪猡所变,二则又从来未做过奸恶之事,没蓄邪污,所以宝鉴对之不起镇压作用。小帝君连呼数遍“猪猡显形”,没有迹象,心生惊怯。小猪冷笑,跃身前冲,照小帝君当头一耙而筑。小帝君侧闪了开,收鉴,举刀接着杀战。但毕竟底气没之前那么足了,十分浮躁,方寸紊乱,逐渐不能支撑。虚晃一刀,化风而遁。小猪追之不及。一班工匠观了场面全程,以为小猪神人,向前齐拜。小猪忙请他们起,道:“必要降住一班男女妖孽,还你们安宁。”
另说小帝君逃回了潜龙窟,两个女妖上前询问长短。小帝君连把头摇,道言猪脸儿人厉害难制。雉鸡精道:“岂能容忍野种猖狂,得须想一万全之策置之死地方后快。否则,我们便不得消停。”小帝君道:“又如之奈何?”两个女妖精皆沉默挠颈。小帝君捶了几下首侧,猛然叫道:“有了。”俩女妖问:“什么办法?”小帝君道:“黄玉姐姐,您所造三窟,须舍其一。将敌诱入,紧接以火来攻,必定功成。”野兔精点头。于是,小帝君复出诱敌。而此刻,四兄弟则正在饱餐工匠们自准备的饭食。猛见小帝君出现,急忙弃钵、罐,抄械来攻。小帝君且战且走,逐步将对手引入一窟,而把通往另窟的地道瞬间封死,与敌相隔。在窟口,现出二娘娘,撮弄法术,将草刈割并滚成团团。烧着之后,投入是窟之中。四兄弟这个时候才明白中了计。一个个被烟呛得咳嗽不止。宫天保大叫:“难道我们兄弟今日绝于此中不成?”小猪道:“不要绝望,看我的。”将耙竖立,尾端冲上。之后,喝一个“疾”,霎时间,耙柄变粗且长,犹同巨柱,将头顶之上冲出一通天孔,直径数尺。小猪将耙还原,摄起三兄弟由“天窗”而出。两个女妖觉察,向前来攻。小猪奋力一耙,将黄玉娘娘凿毙。又一扫耙,褐羽娘娘翻跌。狗儿上扑便啮,小天一挥金击子紧枭,绝了雉精之命。宫天保连叫:“给哥我留着一寸功。”将棍在死兔、死雉身上各打两下,算是解恨。这时,那小帝君转来,见此情景,恼忿万分,将刀前突。四兄弟对之围攻。但很快,小天一与狗儿退了出来,根本插不上手,且还会妨碍兄长们施展。而更多时候是小猪独自在与小帝君进行拼斗。宫天保则只有在小帝君脚踏地面而不在空中时也才得以上去过个一二招。狗儿狂吠,小天一扬举金击子并一边呼喝,齐为二兄鼓劲打气。由于时间一长,掌心出汗过多,小天一手油发滑,作扬击势之间不料金击子突然脱手飞出。真是怎么那么巧,又那么寸,可可打到小帝君的右手腕上。小帝君正举刀待接劈势砍向宫天保,突中一击,骨酥手麻,握器不住。宝刀落地。一惊之间,宫天保一记力捣,中之肚腹。小帝君张跌。小猪乘机下耙力筑,欲取其命。却在这时,一道华光刷下,钉耙未能凿得下去。小猪与诸兄弟俱吃一惊,抬头看,降下一位神仙,有祥云绕身,足见一斑。是神仙叫道:“天蓬子,耙下留情。”小猪忙打一躬,问道:“上仙尊称?”神仙道:“某乃上界紫微大帝是也。”小猪大惊,忙招呼弟兄来拜。紫微大帝道:“快请起,快请起。”小猪问大帝所为何来。大帝指着已跪伏在前的小帝君道:“为了这一畜生。他是本君的不肖子,行末,名叫严朱。”四兄弟方才明白“小帝君”出处,想不到他是紫微大帝之子。只更奇怪是,大帝仪表堂堂,颜容甚美,却咋生出如是一个丑陋龌龊的儿子来?听大帝继续望下说:“只因他生性懒散,游手好闲,不拘约束,不肯赴本君为之安排的职差以历练,所以父子口角。是子愤而走到下界,自为‘大王’。溺爱过甚,溺爱过甚,怪本君平素管教的太不够,以至有此。假如他不为恶事,不行无道便也罢了,可以让人省些心。然而他好不该侵凌尘世凡子,**女妖,辱没我门风。本君怕他更多劣举失德,为彼自己、为我合家招致大祸,于是请旨下界捉之还。断之继恶,弥补己失。本君这便执他回天,交司曹按罪论处,究其错误。”拱手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