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乡间马路上停着银色的阿斯顿马丁和一辆丰田普拉多。
两层民房的二楼阳台上,穿着黑色大衣的方决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一片黑暗中,闪耀在远处的灯火。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王丽娜坐在他的旁边,她脸上没有一丝的粉黛,与曾经的极品尤物比起,完全判若两人。
他们身后,是紧紧闭合的房间移门,移门后是拉上的窗帘。
伴随着窗帘的晃动,似乎可以看出房间里正在紧锣密鼓的发生些什么。
“叮~”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方决点起一支烟,颤抖着将烟雾吐进窗外的寒风中:“这几天你们都住在这里?”
“没办法,云轶家不能去,租房子的房东一看到云轶病怏怏的样子就把我们当瘟神一样赶出来,他又不愿意去医院,酒店里更不方便,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这里快要拆迁了,不过等到拆迁的时候,云轶早就‘走’了。”
“啊~”一声深入骨髓的惨叫声从他们的身后房间内传来。
“他这几天很痛苦吧?”
王丽娜站起身子,长呼了一口气:“每天早上开始就疼的不行,到下午才能好一点,到了晚上就更加严重了,每天都要折腾到凌晨一两点,然后不到五个小时就又开始了。”
“你后悔过吗?为了一个跟你没有关系的男人……”
“但是他女朋友是我最好的姐妹,即使她恨死我,我也愿意,我愿意让她恨一个男人一辈子,也不愿意让她因为一个男人内疚一辈子。”
“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感动,你在南航的目前属于休假状态,当然,我给你安排的是带薪休假。”
“南航?呵呵,我还回得去吗?小语那丫头看见我还不得宰了我?”
“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吱嘎~”身后的移门慢慢打开,一个带着口罩的中年男人拉开窗帘。
“陈大夫。”
“哎~”中年男人解开口罩,叹息了一声,说:“可惜啊,多好的小伙子。”
“他……还能活多久?”
“无法估计。”
“无法估计?”王丽娜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叫无法估计?你的意思是他随时会死?”
“现在来说,那倒不至于,但是十天之后,你们就要注意了。”
“十天之后?”方决也是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的皱着眉头:“就不能延长一点时间吗?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啊。”
“方总啊,”陈大夫笑着说:“这样的人,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的罪,在我们医院,这样的晚期骨癌病患,每天都是要靠杜冷丁来缓解疼痛的,他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王丽娜闻言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发。
“这是杜冷丁,我给他用了一剂,这是管制药品,我只能带三剂来,在他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让他少点痛苦吧,用完了就来我的医院找我。”
“谢谢你了,陈大夫。”
“哎~”在方决的跟随下,一行医生走下楼驾驶着普拉多离开了。
阳台上的王丽娜慢慢站起,走到床边,看着安详睡去的云轶,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干杯!”而南州的另一头,我们在别墅里尽情的喝着金皇后珍藏的香槟,她每次都会告诉我们这是她最后的珍藏了,可是这所谓的最后珍藏总是会在未来的饭桌上源源不断的出现。
“我告诉你们,这……可是我最后的……珍藏了……”金皇后一口饮尽了一杯香槟,然后脸色红晕的说着:“喝完就没了……”
“金妈你又骗人。”陈安思拎着香槟瓶一屁股坐在了方羽的腿上,然后被方羽推进了我的怀里,她一边在我身上磨着一边说:“你上次也这么说。”
“上次?哪次?”
“就……平安夜……王丽娜……哈哈哈……她……她……”
“哗啦啦~”下一刻,空气凝固,陈安思脸上的傻笑定格,我紧闭着双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一直在阻止陈安思提起王丽娜,但是……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啊。
方羽站起身用纸包住了被金皇后砸碎的高脚杯,然后对着脸色铁青的金皇后说:“姐,要不要休息休息?”
“走开!”说完,金皇后站起身浑身散发着寒气走上了二楼。
下一刻,饭桌上好像铺上了层层冰雪,而我们像是被冻僵的雕塑一样无所适从。
新年的钟声在午夜的零点准时敲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在和平年代寓意着幸福祥和的火药味。
远处的天空被重叠交织的绚烂烟花覆盖,然后随着烟火消逝慢慢的融入漆黑的夜幕之中。
在南州,大概有着三种跨年形式,有钱人会去天宁寺敲钟,撞一下一万八,首撞还得靠拍卖。
年轻人都会去万达或者环球港看跨年表演,实际上除了声音大点也没别的吸引眼球的,当然,总会冒出几个求婚的,然后大家都会觉得不虚此行,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然后朋友圈里就会不停的出现各种煽情的段子。
最后一种,便是老年人的方式,坐在暖洋洋的家里看元旦晚会,笑看各大卫视倾力烧钱,也就是此刻,我和陈安思正在做着的这件事。
没错,有时候我觉得我真的老了,零点一过,20过半,再过五年就要奔三,陈安思显然在这一刻比我老成得多,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倒计时,然后待到指针滑向2016年,便是大呼了一口气:“25岁了,我该结婚了,我去给我妈打电话,让她给我安排相亲。”
看着她走向房间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她好像比我更成熟,她虽然疯,但是她知道什么年纪该干什么,或者说,什么年纪不得不干什么。
而我,还想对时间做最后一次挣扎。
烟花声在过了零点大约十五分钟后消失,然后我却又听见了隐隐的抽泣声,循着声音走上楼,发现金皇后的房门是开着的,但是里面空无一人,不过转身我就在通往三楼阁楼的转角处看见了正蜷缩在黑暗中的金皇后,她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看着落地窗外漆黑的夜幕。
人惧怕黑暗,却能在黑暗中释放最原始的自己。
同样,也厌恶狭小的空间,但是却能在其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感性。
我走上前去抱住她,她也抱住我,我们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相互对视着,直到宋霖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
他说:“我和方羽先走了。”
我点点头,然后继续抱着我怀里的金皇后,此刻,我突然觉得姐妹比男朋友更重要,当然不知道宋霖知道了作何感想。
我抬起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皎洁的月光从云层遮蔽中慢慢洒向地面。
元旦的凌晨一点,大街上寂静的可怕,跨年只是一种消遣,跨完之后,多数人想的,是回家好好睡觉,或者是在酒店跟其他人好好睡觉。
而下一刻,两辆跑车在轰鸣声中穿梭而过,打破了这狂欢后的寂静。
栖凤山上,一个修长的背影正立在一个被玻璃包裹的墓碑前,黑色的大衣在冷风的凛冽中上下浮动,他的脚下,是两桶包裹精致的格林王啤酒。
他微闭的双眼在身后脚步声临近时慢慢睁开,然后微笑着转过身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自然不会忘记,每年的元旦,我们都和爸爸一起喝酒,今年也不能例外,不过,我还带来了一个。”
“你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看见了从方羽身后走上前的宋霖。
然后他笑了:“真好啊,三年了。”
宋霖点点头,走到了方鹤敏的墓前,打开了啤酒木桶,慢慢的倒在了面前的五个杯子里。
“还记得吗,你爸爸还在世的时候,我们五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喝酒的时候,我们的关系不再是父子与叔侄,却更像是好友,其实,我没料到你会来,但是我还是为你准备了一个杯子。”
“一切的事情都在李坤下台的那一刻明了,我们之间也不再有任何的隔阂了。”宋霖一边说一边端着酒杯站起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完成父辈的遗愿,把南航发展壮大,并且好好守住。”
看着宋霖将满杯的啤酒洒在地上,方决和方羽都端起了地上的酒杯。
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宋霖也拿起了酒杯:“这一杯,咱们三个人喝,不为别的,为了我爸,为了你们的爸爸,也为了南航!”
“啪!”闹钟在地上滚了好几滚碎裂开来,同时我飞快的从床上跳下来,拉开衣柜,翻出了制服裙子丝袜啥的,看着窗外明显不像是刚起床的太阳大喊着:“啊!”
当我穿好衣服冲下楼时,却看见金皇后和陈安思正定心的坐在那里喝着咖啡,同时陈安思转头笑着看着我说:“说真的,你再晚五分钟我们就不等你了。”
“要死要死,我连妆都没化呢,车上化妆又不现实,在家里又来不及……等等,你们起床为什么不喊我?”
“我有过来喊你,但是你说了一堆很奇怪的话。”金皇后淡然的看着我。
“我说了什么?”
“你说……宋霖不要,还说什么不行,还说……等婚后才行……”
“这是什么鬼?”
看着我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金皇后面无表情的说:“很明显啊,你做了个春梦,而且还是男主角用强制手段的那种,梦里很刺激吧。”
“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