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宽、唐乐天各自拔出兵器,跟在纪无生身后,三人循着劈柴的声响向山林深处走去。皎洁的月光散落在山上的松柏之间,山路上除了树木的阴影、禁军将士的新坟,还有随处可见的马面鬼卒的尸首。才走了二三十步,三人便看到在前方的山林里,伏着一个狮头人身,狼爪豹尾的怪物,怪物的背后还有一双老鹰的翅膀。怪物的面前是一堆被它收集到一起的尸体,一些尸体的腹部已经被撕开,内脏荡然无存。怪物正闭着眼睛,如饥似渴地吞噬着一具尸体的内脏,在吞咽的间隙,嘴里会发出“啪啪”的,类似劈柴的声音。
食人妖似乎听到了洪宽等人的脚步声,它猛然抬头,凶狠地望着三个少年,口中的“啪啪”声也更加响亮,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洪宽、纪无生、唐乐天站成一个半弧形,慢慢地向食人妖靠近。那怪物有些慌张,它转动着绿色的眼睛,来回扫视着三个少年。它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林,似乎想要夺路而逃。不过,它很快回过头来,嗅了嗅面前的尸体。或许是不愿放弃面前的“美味”,它人立而起,发出愤怒的咆哮。
“看来这家伙是贪吃不要命啊。”纪无生笑道。
“我们得小心行事。”洪宽低声道。
话音未落,食人妖张开血盆大口,纵身一跃,扑向纪无生。纪无生侧身一闪,躲到一棵粗大的柏树后面。唐乐天快步上前,用剑直刺食人妖的软肋。食人妖迅速落地,转身甩动犹如钢鞭的尾巴抽向唐乐天的膝盖。唐乐天双腿起跳,躲过妖尾。洪宽挥刀劈砍食人妖的脑袋,食人妖人立而起,伸爪抓向洪宽的脸颊。洪宽侧身一滚躲到另一棵粗壮的柏树后面。三人以松柏为掩护,轮流上前攻击食人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斗了四五十个回合。
这食人妖并非庞然大物,人立之后与洪宽相去不远,但动作敏捷,力道十足。它见三个少年多次藏到大树背后,勃然大怒,仰天咆哮。唐乐天从树后转出,一跃而起,举剑直刺食人妖的眼睛。食人妖俯身前扑,甩起尾巴抽向唐乐天的头部。唐乐天举剑格挡,只闻金铁交鸣,好似两件兵器相互碰撞一般。唐乐天看到妖尾只是被砍断了几根妖毛,并无损伤,他连忙转身,一个健步又躲在一棵大树之后。食人妖发出愤怒的“啪啪”声,一跃扑到那棵大树跟前。它张口、挥爪,绕着大树来回旋转,恨不得一口吞下这个俊美的少年。然而,唐乐天步法快速灵活,始终与食人妖隔树相对。气急败坏的食人妖仰天咆哮,伸爪砸向树干,“咔”的一声,木屑纷飞,树干上被抓出了巴掌大的缺口。食人妖挥动手臂,试图继续砸向树干,洪宽、纪无生见时机已到,一左一右,挥刀砍向食人妖。两个少年看到了唐乐天的龙纹剑与妖尾碰撞的一幕,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横砍食人妖的腹部。身中两刀的食人妖,哀嚎一声,碧绿的血液汹涌而出。它忍着疼痛纵身而起,挥舞着翅膀,落荒而逃。
纪无生一边在树皮上擦着刀上腥臭无比的绿色妖血,一边对洪宽说:“一说妖魔,妖魔还真就到了。”
洪宽也在树皮上擦拭刀上的妖血,他转头对纪无生说:“你这把刀就叫屠魔刀怎么样?”
“屠魔刀?”纪无生笑着说,“好是好,可是我连个食人妖都没杀了,要是遇到火龙魔君,恐怕就只有被屠的份了。”
“火龙魔君勾融被印封在龙首峰已经将近五百年了,你怎么会遇到它?”唐乐天说。
“世事难料,谁说得准呢?”纪无生一边收刀入鞘,一边说。
“如果有一天,勾融逃出龙首山,我们三个就联手除掉他。”洪宽举起手中的龙纹横刀说。
“火龙魔君是杀不死的。”纪无生说,“不过,我决定听取你的意见,将这把刀命名为屠魔刀。”
唐乐天悲悯地看着被陶空内脏的鬼卒尸首,幽幽地说:“如果我们把这些鬼卒也埋了,他们的尸体就不会被食人妖糟蹋了。”
洪宽收刀入鞘,来到唐乐天身边,说:“在断肠路之战中,禁军将士共有二百余人阵亡,幸存的士兵在搏杀之后埋葬自己的同伴就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他们将四百多具马面鬼卒的尸体丢弃在山林之间,也是无奈之举。”
“那我们把这些鬼卒的尸首埋了吧,以免再次被食人妖糟蹋。”唐乐天对身边的两个同伴说。
“四百多具尸体,我们埋得过来吗?你不想去找司马吟了?”洪宽问道。
“唉,食人妖,还有逃逸的鬼卒,她的处境很危险,我们还是先去找她吧。”想到这个想要弃恶从善的少女,唐乐天不禁忧心忡忡。
三人走出山林,回到断肠路上,穿过此前与勾魂教众生死搏杀的战场,由北向南而行。不经意之间,他们已经走出了三里有余的断肠路。
唐乐天望着高耸的群山和宽阔的山谷,心中十分焦急,他放声呼喊:“司马吟——”但只有风声、鸟鸣回应着他的呼唤。
呼唤了一阵儿之后,他转过头对洪宽说:“她不会碰到食人妖吧?”
“碰到我们之前,食人妖有那么多尸体可吃,干嘛费心去抓司马吟?”洪宽试图安慰唐乐天,“食人妖被我们打伤后,恐怕暂时没有力气对付任何人了。”
“或许我们不该让她跟在禁军后面。”唐乐天叹了一口气,“她不会被逃走的马面鬼卒抓走吧?”
“那些鬼卒干嘛要抓她,他们根本不知道她想要脱离勾魂教,也不知道她向我们透露了断肠路设伏的消息。”洪宽依旧想要安慰唐乐天。
“但愿天帝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唐乐天说。
“是善是恶,都是个人的选择。”纪无生说,“任何人都无权把自己的邪恶归罪于天帝。如果司马吟选择洗心革面,天帝不会剥夺她成为一个好人的机会,如果她选择邪恶,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唐乐天沉默了片刻,说:“我们再找找吧,好吗?”身边的两个少年点头应允。
三个人走过宽阔的山谷,转过两个山脚,进入另一个山谷,仍然一无所获。
“我们回去吧?”洪宽拉住唐乐天的手说。
唐乐天心有不甘地放声呼喊:“司马吟——”他呼唤了一阵儿,却只能听到风声、鸟啼、虫鸣和狼嚎。
“我们走吧。”唐乐天无奈地说。
三人踏上了归途。洪宽不想让唐乐天沉浸在没有找到司马吟的失落之中,便有意谈起了勾融的话题。他对纪无生说:“你听说过开国龙皇与火龙魔君的往事吗?”
“没有,说来听听。”
洪宽十分愿意谈论他推崇的开国龙皇,他兴致勃勃地说:“当年阴极天师孙妙可,阳极天师张千芝在五行术士的配合下,将勾融收入伏魔塔内,献给了开国龙皇。龙皇想要处死勾融,阴阳天师和五行术士告诉龙皇,凡人无法杀死勾融。龙皇不信,命令孙妙可和张千芝将勾融的尾巴放出来用火焚烧。无奈之下,孙妙可手持伏魔塔念动咒语,放出勾融足有一人多长的尾巴,张千芝和五行术士各施法术牢牢控制住那条尾巴。龙皇派人用火焚烧,但无济于事。”
“哈哈!这个龙皇有点儿蠢,”纪无生笑着说,“火龙魔君怎么会怕火呢?”
洪宽见纪无生贬低自己心中的英雄,不免有些恼火,但他不露声色地说:“只有试过了才能够确认行还是不行。就像我们看到食人妖,如果认定人不能胜妖,那落荒而逃的就是我们而不是食人妖。”
“人可以斩妖、捉怪,自古如此。”纪无生淡淡地说。
洪宽笑而不语。
“后来呢?”纪无生问道。
“龙皇又命人用百炼精钢铸成的大斧、长刀劈砍勾融的尾巴,但就像乐天的龙纹剑砍到食人妖的尾巴一样。龙皇心有不甘,命阴阳天师将勾融放出来,用箭射他的眼睛……”
“胡闹!那火龙魔君岂是看家狗,被人随意摆弄?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纪无生情不自禁地痛斥开国龙皇。
洪宽对开国龙皇不愿听取他人意见也有些不满,但仍然认为他是个值得推崇的英雄。他对纪无生说:“开国龙皇最终还是听取了阴阳天师和五行术士的意见,把勾融印封在龙首峰上。”
说话间,三人已经回到了断肠路上。唐乐天忽然发现山林间有人影晃动,他抽出龙纹剑冲了过去。洪宽、纪无生抽出兵器,紧随其后。
林中人惊慌失措,转身就跑,但慌不择路,绊倒在一根凸起的树根上。唐乐天快步上前,用剑抵住陌生男子的脖颈,纪无生在他的怀中翻出一块漆成黑色的木牌。“‘索命牌’,”他起身读着木牌上的文字,又翻过索命牌继续读道,“‘待风云’。”
洪宽狠狠地踢了鬼卒一脚,问道:“你是否见过那个弹箜篌的鬼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