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凌宇云轩(一)
吱——
朱门渐推,祭毋生黑麒官靴落在朱门之内,溅起飘然摇弋的浮尘,声,逐步而来。
哒、哒——
骤然,声色俱寂。
祭毋生巡视四周,见这台柜并无人侍立,心中不解。
而这朱门之外,庚寅撑起身子,庚谨也上前架手扶着庚寅。
“如何?是否需要大夫?”庚谨关切地问着,可这庚寅似乎并未领情,冷冷地一笑。
“啈啈!纵然你机关算尽,博得尹首的喜欢,也难如愿。”庚寅不屑地应着庚谨。
“寅师兄!”
“大师兄的事,莫以为我不知,你从中作梗,我不便与尹首说明。昭彰忠正,迟早你会自食其果。”庚寅缓缓起身,倚着朱门红木,轻手推开了庚谨:“你且先行陪尹首办案,我休息片时即可。”
仗剑转身,庚谨入了云轩阁。
云轩阁内,祭毋生离这门槛数步之外俯身勘察,撩了地上残留的红黑斑渍,轻轻在指间摩挲,嗅了嗅气味。
祭毋生心中打量:是还未干裂的血渍?难道是这台柜的掌业(掌柜)?距这蚀色门槛数步,有重物磕碰的凹痕,这凹痕深有一寸之多,是——箭弩!
“尹首。”庚谨在一旁侍立,拱手待命。
祭毋生起身回眸,凝望庚谨,问之:“说。”
庚谨垂下双臂,继而指着朱门之侧:“方才进门之时,庚谨无意扶了门侧的框木,发现,在这门侧有极浅的手印痕迹,还有斑驳掉落的漆块。当是何人在搬弄什么庞大的器物,吃了力。”
祭毋生眨了眨眼,斜侧瞟了一眼,猝然,眼眸回转,深锁峨眉,右眼眼袋微耸,问之庚谨:“入门的门槛外侧,可有脚尖顶过的痕迹,是否也有漆块掉落。”
“庚谨并未在意。”
庚谨即刻勘察,在这外侧却无凹痕,也并无顶过的痕迹及较大的斑驳漆块,只有少许淡淡的朱红色碎粉。
庚谨回身禀明:“尹首,并无吃力顶过的痕迹,只有星星点点朱红色的碎粉,但依庚谨所思,碎粉,乃是这风尘经年的侵蚀所致,实属沉疴痼疾,就算这店二勤加洒扫,偶有秋风扫过,自然也不可避免这不时掉落的漆块颗粒。”
“尹首!”朱门之外一声询问,庚寅探出脑袋,擦拭嘴边的血迹。
“说。”
庚寅拱手禀告:“尹首,庚寅认为,这漆块颗粒并不可证明,既然框木有掉落漆块的痕迹,我想应是有人抬过过重的器物,也许是因为这前侧的抬夫,抬脚碰倒门槛的瞬间,为避让而失去了平衡,继而摔在内堂,仔细看,这框木的侧沿有手指扫过的痕迹,说明此人当时确实摔得有些猝不及防。”
祭毋生:是吗?且先不问,当务之急是寻之掌业,一问这其中的原委。
“庚谨,去肴厨寻这台柜的掌业。”
“是!”
庚谨从这台柜的右侧小道进入,未走数步,便耳闻那门纬内侧,隐隐悠悠的喘息。似是这门纬内侧太过肃静的原因,所以这喘息声才显得如此清晰。
庚谨撩起门纬,侧身贴在门侧,浅浅探出脑袋,谨慎而又沉着。
微微探出一步,耳闻这喘息声更加急促,却无任何异常的骚动,庚谨断定便是这云轩阁的掌业与伙计杂役,因受惊吓,便躲在了这肴厨之内。
庚谨探出身子,见数人分握着各色肴厨里做菜的刀具,战战兢兢地举在身前,不禁蓦然失笑。
“诸位,我是诛魇司的差役,并无嗜血之举,不必如此戒备。”庚谨从腰间扯下黑玉腰牌,呈在诸位眼前。
其中一人冠以高帽,不曾修饰的胡渣,有几分邋遢的模样,此人并未松懈,问道:“方才,诛魇司的差役,无故伤了我云轩阁的店二,你们做事不规矩,可不是诛魇司的做派,我如何能信你?”
庚谨微皱额头:这师妹初入诛魇司,虽然刚涉位少掌使,当是青玉腰牌,嗯...也许我能唬住他们。
“是吗?可我诛魇司向来循规蹈矩,想必你被骗了吧,她的腰牌可与我们相同。”
“这...她的好像是青玉,而你这是黑玉。”
“是啊,她自然不是我诛魇司的差役,你误会了。”
众人卸下防备,庚谨拾笑一问:“呃...请问,谁是这云轩阁的掌业。”
“就是我!”方才置疑斥问的伙计应允着。
“好,那请与我到客堂一叙,我们尹首有要事相问。”
庚谨侧身临立,微俯首,渐扬手:“请。”
客堂里,祭毋生巍然峙立,不苟言笑。
“尹首,这是云轩阁的掌业。”
此人俯身执礼:“尹首大人,小的是这云轩阁的掌业,恪尽职守,本本分分,一向循法守纪,从未与人蝇营狗苟,还望尹首大人明鉴。”
祭毋生瞥了一眼,问道:“今日,可有人托运重物,入你云轩阁。”
“重物?若依我所见——倒是没有。”这掌业异常沉着,回答倒也是有条不紊:“哦,对了,近几日,云字一号,就是这云阶拐角第一间——云轩筑,倒是让人觉着奇怪,每日都有不同的赏游之客,指定要那一间。”
祭毋生猝然转身,那眉骨削锋,盈目冷厉,悠悠弥漫着阵阵寒意,这蚀骨萧寒,惊蛰掌业,使其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确定?”
祭毋生声色浑厚,掌业隐隐觉之耳风震颤,不寒而栗。
掌业哆嗦着加快了语速:“我,我,我不,不不不,我确定,我确定。”
祭毋生早已习惯,也不再询问,也不再劝其不必如此惶恐。
微微一笑,失了几分冷厉,平添了些许温和,但这眉目之间戾气尤盛,自也不能消减这掌业心中的畏惧:“我身前这深有一寸的凹痕,是怎么回事?”
掌业回禀:“这——哦,数日之前,的确有人托运过一把重弩。不过,那是我们云轩阁的主公差人遣送的。那日,这托运的伙计,为了避让门槛,还摔了一跤。当时重弩上绑着一支长箭,这才留下了这个凹痕。”
“李凌轩?”
“是,是凌轩少爷。”掌业赶忙应和。
祭毋生忽然神色凌厉:“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