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策谋帷幄决胜内廷
地点:诛魇司内庭
入阶庭内,临近,茹殷轻扣环铜,听,内室无人应语,继而渐推朱门。
嘎吱——
朱门内,祭毋生背手凌立,身旁侧立庚谨,而庚逐则在祭毋生身后俯身而跪,不作言语。
茹殷复命而来,自是少不了诛魇司内,应有的规矩。
茹殷拱手行礼,道:“庚生复命而来,已将嫌犯解回。”
祭毋生回身,一脸的威严,俨然一副怒遏不止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凝盯不时,方才应声:“复命而来?你心中可曾掂量过诛魇司的规矩。忤逆犯上,恣意妄为,是——”
茹殷起身峙立,眉色不改,墨瞳侧瞥,继而回转凝盯祭毋生,回应:“庚生复的是天命,不是你为虎作伥、畏权霸市的歹念。诛魇司的束规,是叫你我分忠佞、辨是非,而不是让你我成为,纵容权贵与当政者的傀儡。究竟是谁,不曾掂量过诛魇司的规矩。”
祭毋生炽怒难遏:“你——”
啪啪啪!
“说的好!”
于这内廷雕有麒麟的石柱一侧,一人摇扇而出,垂髫轻轻拂过侧颜,微卷须白。侧身,那眉目炯炯出神,精神矍铄,合扇,渐语:“你——就是茹殷?”
茹殷掀起裤韦,俯身单膝而跪,面露嫣笑,凝盯此人,不露惧色:“圣君亲临,想必孙大人的案子惊动了圣颜。”
祭毋生迅疾近身,飞起一脚,踢在茹殷膝盖,茹殷不及闪躲。
空咚!
茹殷双膝重重磕在地上,颜面闪过一丝痛楚。
“圣君乃是天之骄子,你身为戍臣,这周般礼数,如何自持,你当谨记恪守。”祭毋生回身禀明圣君:“庚生初见圣君,天生的倔脾气,还未消磨,望圣君恩赦。”
圣君欣然一笑:“卿家倒是多虑了,何须拘泥于这些礼数,这番倔性与卿家初涉官朝可是一个模子刻出的,女娃娃眼力与脑袋可是卿家的嫡传,自然心中能够把持得分明。对了,方才你为何不行臣磕之礼。茹殷,圣君很是好奇,不如与我说一说。”
茹殷起身,却被祭毋生一手按住,茹殷笑语:“身为述职多年的朝臣,难道还不明白圣君的心意吗。”
祭毋生:“什么意思?”
庚谨:“小师妹,切莫造次,师父是在教你规矩。”
茹殷:“也是,在圣君身侧战战兢兢地侍奉多年,自然圣君如何思索,你也不敢妄自揣测,也只有初生牛犊才不会畏惧,毕竟无所顾忌,才能看的分明。”
圣君:“这他人,正如你所说,战战兢兢,畏手畏脚,你为何——你说说看。”
茹殷拱手执礼:“您究竟是想让我畏惧您的权力,还是敬重您濡泽百姓的恩济?纵然天下归属于您,但不能让您受尽庶民的依托,这是不厚道的,您背负的是江山,而我们背负的只是述职,为何我们要苛求圣君能让人人皆能自足、惬意。所以,我不行臣礼,其一,是知其治国之难,平而视之,方能公正地看待圣君,才知您濡泽百姓的恩济。若是俯身叩拜,那眉目之间便只有卑微,何来圣君的龙颜,更不能知其不易。何况,身为侍臣,是圣君赐予的权力,给足的面子,自然不能有卑微的体态,众臣可是圣君的门庭脸面。”
茹殷面露微微喜色,眉目之间,更有几分威严,却,不语。
圣君好奇,执问:“嗯,就是这幅模样!对了,那——其二呢?”
茹殷怯身一步,回禀:“并无其二!”
祭毋生刹那擢剑抵在茹殷脖颈:“你好大的胆子!”
圣君并未阻拦,只是盯着茹殷,可这茹殷并无惧色,处之泰然。
茹殷:“我若是没有胆量,如何在权贵之间,剔除奸佞,还当朝一片清明,我的胆量可是这诛魇司赋予的。圣君可比尹首看得更为分明。”
祭毋生:“你——”
圣君近身阻挠,那折扇搪在祭毋生身前:“卿家,这女娃娃与你比起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当欣慰才是,何须动怒。”
祭毋生:“只是,方才她竟然——”
圣君:“她并未戏弄你我,只是你我戏弄自己罢了。茹殷,你可是第二个敢这般戏弄圣君的姑娘了,不,是第二个,让圣君自己戏弄自己的人。”
茹殷:“是千令公主!”
圣君:“嗯,不过呢,你比她,少了点顽劣的皮性。你这,学的倒有几分她的模样。好了,既然诸位业已缉凶审案,朕,五日之后,朝堂内院等诸位辩驳。”
祭毋生:“是!臣等恭送圣驾。”
庚谨:“是!臣等恭送圣驾。”
庚逐:“是!臣等恭送圣驾。”
三人俯身作揖,拜送圣尊。
圣君折扇,行至茹殷身侧,俯身,垂髻诸丝,耳语:“这世间,不是所有奸佞,皆可绳之——以法。”
茹殷从容不迫,以一抹盈盈微笑,酥折了圣君之心,朱唇轻启:“圣君教诲,茹殷谨记。圣君不愧是千令公主的生父,原来,早已看透茹殷的心思。”
茹殷渐行躬送之礼:“拜送圣君。”
待圣君离去,祭毋生凝眉,质问:“你将千令公主押解在——凄寒诛(祁寒诛-冰牢)。”
茹殷回眸,解下腰间饰配,移步庚逐身侧:“是!你闻食了凌轩阁,寒瑾姑娘杯中的茶香?”
祭毋生:“初涉世事,朝局之中的险恶,你不甚明了,入朝参政,犹如步履薄冰,举步维艰。谨言慎行,方是制胜之举,所谓自由,是在权势加身之上,并得的。以你的脾性,事事都要争出个公道是非,必然招致诸多怨愤之气,你若再这般鲁莽下去,没了权势的庇护,你将寸步难行,更难逃杀身之患。”
茹殷:“我的戾气不会变,一如你,当年入涉朝堂时的刚厉。看来,尹首大人担心的是——圣君本就生性多疑,所谓水至清而无鱼,我妄自揣测圣君心意,也不过讨了巧罢了。可你,是否想过,我初涉朝事,还是过于稚嫩,这般,只不过是使使性子罢了,我方才面露的神色,在圣君眼里,不过是在耍小聪明,圣君担心的,可是你们这些面无喜色,却又老谋深算,侍奉多年的朝臣。所以,圣君还是放心我们这些能被他看得通透的雏儿。尹首大人,这巧,可不容易讨。”
祭毋生:“你,千令公主与你说了什么,你何时学得她那般巧舌如簧了。”
茹殷轻轻颔首,凝视那手中攥住的配饰,呢喃:“千令公主说的不错,昭彰正义,是根植在心底,而不是握在手中。”
隐隐含笑,茹殷抬头凝视着祭毋生:“是,我确是与千令公主学来的,不过,如今看来,诸般痕迹,倒印证了她说的话,却是有些可信的。圣君来此,并无他事,那看来是你早已安排好的,是希望,我给圣君留下好的印象,你让我不要抓千令公主,是不想耽误了这事儿。你的目的,正如千令公主所说,是要我承袭尹首之位。”
庚谨:“这——师父,小师妹说的——”
庚逐:“当然是真的,我早就知道,我们没有机会,否则为什么,诛魇司内廷应阶排位,是初来乍到的小师妹,夺得魁首。这不公——”
茹殷:“想的是名利,做的是宦官,谁说权势能保全我内心的公义。”
茹殷颜色渐改,那眉目里,隐隐失落,握住手中的玉佩,呢囔一句:“我不稀罕!”
嗖——
茹殷将那玉佩甩向祭毋生,祭毋生一把接住,并未言语,只是盯着她。
茹殷:“这公义,就用我手中的剑,替天昭彰,啊——”
一道剑影划落,那殷朱血迹,斑驳了茹殷,侧脸芳华。
轱辘轱辘,庚逐的脑袋滚到了一边,殷血染红了石砖。
一道秋风吹入内堂,垂乱那丝丝挽髻,染色朱红。
茹殷眉目凌厉,朱瞳染血,斥问:“这就是你要守护的公义?”
祭毋生:“你——”
庚谨:“小师妹!”
茹殷不屑地回以一笑:“啈,尹首大人,你放心,我是在卸职之后,杀的人,与你诛魇司没有牵连。你将你自己怀中的腰玉收好,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废了你,但,绝不是以你筹谋的方式。”
凌厉异常,没有半分多余的神色,回眸,茹殷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