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在操场上冲刺跑了一圈，贺嘉便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喘息。昨晚在外边“忙活”到半夜才回寝室，此刻感觉大脑有些缺氧，缓过劲来后，慢慢离开了操场。
路过一间体育用品店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体育用品店还没开门，他却站在门口一直看着紧闭的卷帘门，脑子里想起了什么。
这时，捆绑在左手肩膀上的电话响了，取下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贺国文，贺嘉表情有些复杂，愣了一会儿，才接听了电话。
“这么早什么事？”贺嘉的语气很冷淡，而且显得有些不耐烦。
“今天是周六，你有没有空？”电话另一端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平和又略显沧桑。
“什么事？”
“你有空的话去看看妹妹吧，我最近太忙，在外地出差，还要几天才……”
“你整天东忙西忙，忙得连家都散了还在忙，你既然没办法照顾妹妹，你跟妈离婚时就不应该争夺抚养权，还把她一个人扔家里，真不知道贺玲当初怎么会选你！”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贺嘉——我忙完就立即赶回家，这两天你帮我看着下玲玲，好吗？”
“行啦，我知道了，没事挂了啊。”贺嘉语气冷淡，随即挂了电话。
今天是周六，寝室里只有贺嘉一个人。用肥皂反复洗过手以后，贺嘉拿上沐浴露和衣物准备去澡堂，看到其中一个室友的床上被套没有叠起来，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邋遢鬼真是不长记性，都被教官扔了几回铺盖了还记不住。”
贺嘉一边抱怨着，一边去帮室友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然后又去洗手间，打上肥皂后反复搓手。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气极度闷热，天空雾霾很重，看上去像是要下暴雨，却又迟迟没有下，让人内心有种憋闷的感觉。
贺嘉再次来到那间体育用品店，走进店里四处观望，最后在一堵挂着体育用品的墙面前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墙上的一套跆拳道的衣服和护具，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
贺嘉的思绪回到了上周五晚，当时妹妹跑来警校找他。
贺玲人很瘦，手腕比一元的硬币大不了多少，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怏的，但是一双眼睛特别大，水汪汪的特别好看，可怜楚楚的模样，任何大人见了她，都会自然而然产生疼爱之心。她就像一朵被人捧在手心上的莲花。
贺玲见到贺嘉，说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做哥哥的态度却极为冷漠，只是叫妹妹第一时间告诉老师。
“哥，你误会了，我又不是叫你帮我出头，不过我也不会告老师。”贺玲淡淡地说。
“为什么？”贺嘉疑惑道。
“告老师的话，我只会被更多人孤立，我才不要！算啦，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贺玲接着说，“我来找你其实是想练跆拳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笨蛋！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就应该告诉老师，练什么跆拳道，你这病秧子，练了也保护不了自己！”贺嘉不问青红皂白，反倒责骂了妹妹一番。
父母刚离婚那段时间，贺嘉内心对妹妹产生了厌恶甚至妒忌的情绪，时间一长，贺嘉又把愤怒点全部转移到了父亲身上，对妹妹的态度变成了不闻不问。毕竟是亲兄妹，这时候回想起这些难免有些自责。
买了一套跆拳道的衣服和护具，店员正在包裹的时候，贺嘉掏出手机拨打了妹妹的电话。
对方已关机。
不像话，动不动就玩消失，越来越像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贺嘉皱了下眉，嘴里念叨着离开了商店。
抬头看了看天空，厚厚的雾霾让贺嘉的情绪莫名其妙有些郁闷，甚至有些不安。按理说往常妹妹也经常关机，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心里感觉怪怪的，像一块石头悬吊在心上。
这时候手机刚好响了，贺嘉赶紧拿起电话，来电显示却不是妹妹的手机号。
“喂，你好——”贺嘉接听了电话。
“请问是贺玲的哥哥吗？”电话另一端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声音听上去很斯文。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贺玲的英语辅导老师，我姓赵，贺玲今天一上午都没来培训机构，昨天下午我跟他通过话，确认了今天上午要过来，所以我打来问问你情况。”
“你怎么会打我的电话？”贺嘉疑惑道，语气充满了本能性的质疑。
“哦，是这样的，我也知道贺玲的家庭情况，刚才我打给了贺先生，但是电话打不通，家里座机也没人接，贺玲曾经跟我说过她跟母亲关系不太好，备用联络人留的是你的电话。”
贺嘉听到这话感觉不自在，心里不禁指责妹妹：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这么大人了连家丑不可外扬都不懂！
“你好？还在听吗？”
“喔，我在听，”贺嘉回过神接着说，“这样，我现在就去家里找她，谢谢你。”
贺嘉话还没说完，线路提示又有电话打进来，他从耳边拿下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暂时没有理会。
“那贺玲有什么情况请通知我，我从她初三的时候就一直辅导她，最近这几周她好像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我有些担心她。我知道他爸爸很忙，所以也请你跟母亲多抽空关心她，好吗？”
贺嘉怎么听这话都觉得别扭，让外人来关心自己家人，搞得好像自己跟家人都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似的，情绪有些不高兴。
“好，谢谢。”贺嘉语气有些生硬。
这边还没挂电话，母亲的电话又打进来了，贺嘉连忙跟赵老师讲完再见，立即接听了母亲打来的这条线路。
大中午电话不断，贺嘉心中的不安不断升级，感觉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先是乌云密布，而后风雷闪电，最后才是狂风暴雨。
“喂，妈……”
“贺嘉，你妹妹出事了……”电话另一端是一个焦急万分的女人声音。
贺嘉顿感后脊发冷，脸庞两侧也一阵麻痹，随即深呼吸了一口。瞬间回想起上周见到妹妹时的情形，有一瞬间，妹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影，像是一个女人，却没有轮廓，模模糊糊地一闪而过。当时贺嘉没太在意。
“妹妹怎么啦？”
“刑警队打来电话，说玲玲出事了，叫我去一趟当面说，听语气我觉得不对劲，我拨打了玲玲的电话，打不通……家里座机也没人接……”
贺嘉脸色变得阴沉。
“妈，别着急，您先去吧，我跟着就来。”
匆忙挂了电话后，贺嘉一边疾步往前走，想起刚才打进来未接的陌生座机号，立即回拨过去。电话没接通以前，听筒里除了“嘟”的声音，贺嘉还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听筒内“嘟”了六声后，电话接通了。
贺嘉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时，顿时愣了一下，站在原地讲完电话后，贺嘉一动不动。
回归神后，贺嘉开始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朝校门方向走去，像一个肩负“十万火急”重任的追风者，呲牙咧嘴，脸上乌云密布。
